上的外套,揉揉冻红的鼻头,林愚踏过地上一个又一个的水坑。已经很晚了,街上没有多少人。寒风吹过,扫掉了几张贴在电线杆上的传单,上面写着
【揭露k先生的阴谋!——有力竞选人承诺将全面隔离封锁a至f区,确保上层公民的安全生活!】
街边店铺的霓虹灯光注视着林愚一路走过,光芒照射在他的眼眸中,像是教堂里的五彩琉璃窗。
对了,林愚想起厨房里那唯一一扇窗户,想起自己无数个夜晚在其上投入的殷切目光。于是他目测着,走到大概的位置,眷恋着抬头望去——123410
数到第10个窗玻璃,林愚却没能如愿看见窗户上折射出的幻彩,什么东西挡住了它。隔着不近的距离,林愚眯起了双眼,然后下一秒,他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那分明是个人!是林燃吗?该死的,他到底是怎么藏在那里的!抓他的人都走了他为什么还要在那里!林愚的脑子里爆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已经与他无关了:“林燃呆在那里是他自己的选择,要么在夜晚打盹的时候手滑摔下去,要么等到白天被发现,哪种死法都和他林愚没关系,不必感到愧疚。”
可是……
林愚复又抬头望着那个黑漆漆的身影,影影憧憧地,他好像看见林燃的四肢以一个极别扭的角度挂在墙体仅有的几个支点上。
“我昨天刚给他处理好伤口……”林愚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么黑的夜晚……除了我,不会再有人找到他了。”
“……可是,也没有人找到过我啊。”林愚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
他叹了一口长气,双手插进头发里,深深地蹲了下去。头皮传来的热量从指尖传输到身体里,然后被更大的寒意吞没,林愚突然感觉自己好累,他真想就这样席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站起身,慢悠悠地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再次来到家门口,心境已是完全不同,林愚不再迟疑,踏了进去。
入眼是一片疮痍,椅子、桌子、茶几倒了一地;卧
室床上的被褥尽数被粗暴地扔起后又落下;抽屉全部被打开,冷冷清清地展示着自己的内容物。林愚没有多管,疾步来到厨房的窗户前,然后猛然拉开,探出头去。
林燃听到窗户被拉开的声音之后,身体猛然一颤,他刚想一脚踹过去,却率先看到林愚琉璃一样的眼睛,里面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光芒。
林愚一打开窗户,迎接他的是林燃沾满泥土的鞋底。他一个眼刀扫过去,脚便颤颤巍巍地放下了。
“进来。”林愚冷冷说完,好整以暇地退后几步,抱着胳膊,准备看林燃这么大个人怎么从这个小窗户进来。
只见林燃小心翼翼地踩着通风管道,一点点地往卧室的双排玻璃窗蹭过去,林愚就这样注视着他,慢慢跟着他移动。两个人隔着玻璃,好像也变成了本体与镜像的关系:林愚不自觉地屏起呼吸,也随着林燃的节奏蹑手蹑脚地走着。走进卧室,墙体阻隔了林愚的视线,他快走了几步,视线里却没再出现林燃的身影。呼吸一窒,林愚伸手扯开半扇窗户——原来只是林燃停下了。
两人距离一近了,林愚便瞧见林燃全身都在发抖,脆弱地就像冬日里最后一株苟延残喘的野花。
“还可以吗?”林愚轻轻地问,仿佛再大一点的声音都会把他震下去。
林燃没看他,只是粗重地喘着气,点了点头。
一步,两步,三步,林燃虚弱但又坚定地向林愚靠近。
林愚急切地伸出双手做接应,
“慢慢进来,先伸左脚……”左脚率先着陆在窗沿上,但是右脚却游移不定。林愚看出他的上半身不好借力,于是匆忙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踩了上去,
“先把好上面。”林愚仰着脸说,然后慢慢靠近,环抱住林燃的腰。他看不见林燃的脸,只能对着上面喊:
“我抱住你了,你慢慢来,先松一只手。”
林燃在窗外呼啸的风声中听见林愚刺啦地从地上拽起一把椅子,然后一双有力的胳膊环上了自己的腰。
“有点硌。”林燃想,然后他感到有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自己的喉结上,痒痒的——
林燃慢慢放开自己马上要没知觉的右手,离开支点的那一瞬间,滞堵不通的血管终于畅行无阻,酥麻感传导到林燃的神经中枢,但是却被某种屏障消却掉了大半,林燃只是皱了皱眉,然后用左手撑着,慢慢弯下身子,他的右手伸进窗户,便马上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不留一点缝隙。
“我抓住你了,现在可以放开另一只手了,往里倒,没关系,我会接着你。”林愚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
林燃有些烦躁,他看不到林愚的脸。尽管左手已经完全伸直,但他还是向下拉扯着,肌肉的撕裂感轻轻地波动着他的大脑。终于,他先看见了林愚的头发,然后是林愚的一双眼眸,林燃稍感安心。
他看到林愚先是向他的右手瞄了一眼,然后将自己更加贴近过来,这样林燃的右手可以完全环绕住他的脖颈。
“准备好了吗?”
林燃看着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好,我数321,你就往里倒。”
两个人对视着,“3,2,1!”
林燃在尽力将自己的身体朝窗内送去后,果断地松开自己的左手,一瞬间,他的重量便全部移转到林愚身上。
“砰”的一声,两个人重重摔在卧室的地上。
摔下的那一瞬间,林愚本能地闭上双眼。在一片黑暗中,林燃重重压在了他的身上——痛感,热度,被扯下的窗帘的粗糙,护住自己后脑勺的手臂——杂乱的五感向林愚袭来,无一不是来源于林燃。他睁开眼睛,看见了冷气从对面大敞四开的窗户外登堂入室,月光是它的共犯。
“原来今天是圆月啊…”,林愚不合时宜地感叹了一句。
随即,他分出神来放在林燃身上,后者把头埋在自己的脖颈,一动不动。
摔昏过去了?
林愚抽出被压在底下的手,像揉小狗一样,抓起又放下林燃的头发,然后试探性地拍了拍他的头:
“林燃?”
“嗯。”低沉的声音在紧贴的胸腔中产生了共振。
一问一答之后,二人再没有了动作,就这样搂抱着躺在地上。林愚又再次陷入了以往注视夜景时的宁静状态,他呆呆地望着窗外那轮明月,被上面的块块阴影和凹陷所吸引;另一边,闲不下来的手指在林燃身上动来动去:扯扯头发,揪揪耳朵,捏捏后颈,林燃也就像一个布娃娃一样乖巧地任他摆布。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林愚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惊醒,意识到两个人该起来了,他拍拍林燃的背,
“起来吧,你先坐在这里,我收拾一下之后给你上药。”
林燃支起自己的上身,挂坠从衣服里掉了出来,摇摇晃晃悬在两人中间。他注意到林愚的眼神被它吸引,于是故意放大起身的幅度——挂坠便在林愚眼前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在短暂地欣赏完银色光弧之后,林愚刚要起身,忽觉自己浑身像散架了一样,一时之间竟然使不上力。他向林燃伸出手,林燃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用力将人拉了起来。
林愚一边揉着腰,一边慢步踱到客厅里,摆放好桌椅,扭正沙发的角度,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也都众神归位。他紧紧关上厨房的窗户,顺手烧上一壶水,在热水壶滋滋的工作声中,林愚好像找到了往昔平常日子中的规律性。
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