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下了个套,就等着他往里钻呢。
他也怒了,许溪云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一无权二无势,竟敢如此对他。
他摆脱束缚,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啐了一口。
当村长当了这么多年,身上多少带点匪气。
他撸撸袖子,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不屑道:“那又怎样!”
“如今真相你也知道了,你又能将我怎么样!”
他将脸转向程砚,恶狠狠道“原来你真跟许家姐妹是一伙的,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跟我演戏。”
“呵,我就说怎么突然有人说起收山的事。”
“你可知,冒充朝廷官员是什么罪?”
他只当程砚是许溪云请来演戏的人,那么这一切都是他编造的。
他自然不是什么官员,那也无需再忌惮!
“不瞒你们说,一条人命而已。”
“我当村长这么多年,为村民谋了多少福利,你们今日走出这个大门,便是告诉他们真相,他们又能如何?”
“那我便抓你去送官!”
许溪云冲着他大喊。
“送官?”
村长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仰头哈哈笑了两声。
“你以为我这个村长这么多年是吃白饭的?”
“固宁镇也罢,莱县也罢。任你送官,第二天,我还是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他左右踱了几步,凑到许溪云面前,吐出一口浑浊的气。
接着将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许溪云气的头嗡嗡的,早先察觉到爹爹的死有蹊跷,可姐姐也不太清楚,没想到竟是如此!
想到爹爹在那山洞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想到他在洞里暗无天日,想到他临终前的挣扎,无助地去抓面前的石墙,直到咽了最后一口气。
她便气得要发疯!
鼻子酸楚得厉害,她抬起胳膊,在脸上囫囵的擦了两下,泪水灰尘交杂在一起,硬生生擦成了个小花猫。
她此刻也顾不得这些,村长说的没错,在这个地方,他便是地头蛇,没人能斗得过他。
去报官怕是行不通了,此事她还要从长计议才行。
在一旁默默站了许久的程砚,仍是一句话也没说。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洁净的手帕,轻柔地递给了许溪云,也抬脚向屋外走去,将空间留给许溪云。
事实真相固然残忍,令人愤怒,可也好过依旧被人蒙在鼓里。
这一关,还得靠她自己走过。
至于那村长,他自有安排……
抗旱
次日一早,许溪云和许暮亭皆是顶着核桃般的双眼出了门。
昨夜,姐妹俩谈了许久,想到自己小时候父亲那宽厚的肩膀,粗砺的双手,和开怀大笑时眼角的皱纹。
又想到父亲临终前的绝望,挣扎。
更遑论,他在那后山孤零零地躺了许久,她们却连祭拜都找不到地方,心中便酸楚得不行。
直到天蒙蒙亮,姐妹俩才相拥着浅浅睡去。
许溪云思考了良久,还是决定去报官,若是有用,那便再好不过,若是没用,最差的结果也能震慑村长一番。
不管怎样,她是决不能看着村长再逍遥下去。
况且现在她求雨的名声在外,说不定会看她几分薄面。
她下定了决心,准备往镇上去,若是镇上不管,便告到县衙上去。
此时尚是辰时,太阳尚且不够灼热,还有些许清风拂来,想必是个好天气。
许溪云走到村口,却见程砚身后跟着一队人马,往村里走来,看样子已经赶了许久的路。
待他们走近,她这才发现后面那人穿着官服,队伍中还有几个衙役。
程砚自那日跟村长摊牌后,便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走在队伍最前端,手中拿着一把折扇。
他换回一身月牙白长袍,那些个夺目的配饰也早摘了下来。
没了庸俗的凡物衬托,显得更如谪仙人一般遗世独立。
看见许溪云,他唇角微扬,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
“县令,这便是我跟你说的那许家的女儿。”
那县令上下打量了几眼,心里想着,这女子看起来也并无什么特别,怎么能使唤的动这么大官
可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面上自然是不显山不露水。
今晨,程砚带着人敲开了他的大门,将还在熟睡的他从床上扯起来,说要举报他管辖下的坪村村长贪赃枉法,视人命如草芥,要求他速速派人查办。
坪村村长他自然是知道,这些年也收了不少好处,才默许了他那么多行为。
他本想着像原来应付那些群众一样随意打发了,可这人竟拿出了知府的令牌。
他未说自己是何人,只说这件事知府十分看重。
县令哪里还敢耽搁,草草收拾了便带人来了坪村。
一行人走到村长家门口,还能听见他鼾声如雷,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
直到被从床上拎起来,村长都还有些发懵,他衣衫凌乱,迷离地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一群人。
看见县令,又看见后面站着的程砚和许溪云,他灵台逐渐清明。
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个人,竟敢真的报官去了,还请动了县令!
他快速套了外衫,冲着县令讪笑道:“都是一些误会,竟然还劳您大驾亲自跑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