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自己封锁了消息,这件事就不会被别人知道。
可他太低估了狐族的暗潮汹涌。
清欢私养人类的事被心怀不轨之人捅到刑罚堂面前,当厌伏洲闻风赶来的时候,他已经受完了刑罚。
那一次,厌清欢感觉自己快死了。他的灵魂飞了起来,冷冷看着底下一片血泊,还有在血泊里面色惨白的厌伏洲。
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碎掉了。只剩一片尖锐的残渣,留下来只会刺伤自己。
他被厌伏洲砸灵药救了回来。
少主把他带到寝宫,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每天伏在他的床前说那些忏悔的话,把曾经自己所做的一切罪行全盘托出,只求他快点醒来。厌伏洲甚至向族长夫妇请求与他结为夫妻,却被当做傻子一样赶了出来,在殿前跪了七天七夜。
可惜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他已经完全不能引起小狐的情绪波动了。
……
厌清欢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满是泪痕。
坐在一旁的谢灵逍见他醒来,似是要摸摸他的脸,却被厌清欢“啪”一下扇到脸上,打的头都侧了过去。
“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厌清欢还未从梦境拔出来,整个人都魂游似的,很不清醒。
“你……想起来了?!”谢灵逍捂着脸,眸光瞬间亮起,但触及到小狐狸痛苦的眼神后,他如坠冰窖,连话都说不利索。
“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没控制住心魔,我弄疼你了吧?”
厌清欢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让我走,我要离开这里。”
“不行——!”谢灵逍一口否决,那只银色眸子里隐隐有紫雾升腾的趋势。“这里这么好,这么美,是我为你打造的桃花源,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和我在一起呢?”
“谢灵逍。”厌清欢一字一句地念出他的名字。“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和当年的厌伏洲有什么区别呢?”
“……”
剑尊一瞬间怔在原地,喉咙塞了刺般无法出声。
半晌,他颓然地捂住眼睛,绝望道:“欢欢,我一直在想你,三千多年啊,我真的已经疯了。”
“可是天不让我亡啊!”
他泪眼模糊地望着厌清欢:“我放弃飞升大道与你殉情,自刎于剑下,可转眼又转世复生。遥遥听闻厌伏洲把你尸身带走,你让我怎么能放下?”
他握住厌清欢的手,直直抵着自己的胸口,嘶吼道:“明明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厌清欢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什么?我的——尸身?”
梦境里小狐明明没有死,只是重伤卧床,还有少主一直在陪着他,怎么剧情突然就生离死别了呢?
厌清欢闭了闭眼,只感觉一阵眩晕。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梦境全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而那个与他重名的“厌清欢”,也并不是巧合。
也许剑尊所谓“亡故的妻子”,就是“厌清欢”。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古木下盘根错节的虬根,深埋泥土,弯弯绕绕,不见天日——
像一只囚笼般,张着嘴等待失足之人的下坠。
厌清欢甩开他冰凉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自从身体吸收元阳后,他的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浑身经脉酸胀难忍,脑中气旋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几乎让他难以保持理智。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这是“厌清欢”的桃花源,不是他的归处。他只是一只被娇生惯养长大的的小狐狸,“厌清欢”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他是“厌清欢”?
他们有问过他的意愿吗?
头脑愈发昏胀,四周声音如蚊蝇嗡鸣般模糊不清。
小狐狸顺着来时的回忆往外跑,却一头栽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欢欢——?!”
凌铵那狗男人的声音响在耳边,听得厌清欢几乎瞬间泪崩。
“欢欢,你怎么——”
玄衣劲装的男人眼眶都红了,长叹一声,长臂一揽,把小狐狸死死捂进怀里。
“罢了,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几日不见,曾经剑眉星目,意气风发的青年竟然憔悴了不少,连最在意的发型乱了都顾不上打理。
厌清欢的眼泪把他前襟都打湿了,惹得凌铵揪心般疼。连这几天苦苦寻觅而不得的滔天怒火都唰一下熄灭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凌铵薅了一把狐狸脑袋,虽然眼眶仍旧余红未消,但神色已经冷静许多。
“我找遍宗门都未寻见你人影,只好私闯师尊洞府求见他老人家,没想到你竟然在这,你…惹了什么事?”
凌铵已经做好帮他开脱顶罪的准备了。
要是弄坏了什么东西,他砸灵石再买一个就是。最怕的就是欢欢惹了师尊不快,那他只好低声下气赔个不是,希望师尊能看在这表面的师徒之情上放徒媳一马。
可厌清欢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默默跟随的崔季玄终于忍不住了,嗓音酸涩道:
“师兄,阿欢他瘦了好多,你先关心关心他啊……”
“我、我没事……”厌清欢深吸一口气,强行憋住泪水,摇了摇男人的肩膀。“凌铵,没时间叙旧了,快带我走,快!”
“你想往哪走?”
谢灵逍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一袭白衣,嗓音幽幽,眸色是全然的深紫。
“弟子参见师尊!”
“弟子参见师尊!”
凌铵心下一惊,忙拉着崔季玄单膝跪下,抬手作揖。
多年不见,师尊实力竟然更上了几个层次,威压如山,几乎要把崔季玄压趴在地。凌铵只好默默施加灵气,为他格挡压力。
“……师尊?”
紫眸剑尊歪了歪头,嗤笑一声。“未经允许,擅闯桃花源,用肮脏的手触碰我的妻子——你们还把我这个师尊放在眼里?!”
凌铵瞳孔骤缩,震声道:“妻子!?您什么时候……”
谢灵逍淡淡望了他一眼,眼神诡谲。
“欢欢与吾已有夫妻之实,怎么不能算本尊的妻呢?”
这一句话宛如惊天暴雷,在场所有人都被炸了个透。
“你闭嘴——!”厌清欢捂住发痛的心口,抖着手指向谢灵逍,脸上血色尽失:“你这个强奸犯怎么有脸说我是你妻子?你怎么敢的?!”
闻言,凌铵面色空茫了一瞬,然后毫不犹豫地挡在厌清欢身前,不可置信地质问谢灵逍:“师尊,您——”
“还需要本尊再重复一遍吗?”谢灵逍打断他,露出一抹偏执的微笑:“厌清欢是吾的人,上辈子是,这辈子…也只能是这样。”
住口啊!
厌清欢被谢灵逍气的口不择言:“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听你的?我就是我自己,和什么前世今生根本没关系!你们总是把我和那个死人牵扯在一起,你问过我的意愿了吗??!”
话音未落,谢灵逍周身气势暴涨,四周草木皆被震碎,一时风起云涌,天地色变。
“不,欢欢没有死。”谢灵逍眸中流下两行血泪,凄惨瘆人。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凌铵一手护着厌清欢,一手拔剑抵御气浪,吼道:“师尊,你疯了吗?你想让我们今日全部葬身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