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别忘了来接我就好。
或许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迟炀还在后面加了一个很可爱的熊猫吃竹子的表情包。
于是他立刻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换一辆低调一点的车马上去学校接人。
而发完消息的迟炀抓紧时间去食堂吃完饭,回宿舍取了件厚一点的外套,接着和蒋知孝道别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坐上楚穆派来的车赶去医院。
走出电梯口,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到母亲的病房,反而脚尖一转,走了点距离到了医生办公室。
是楚穆重新安排的一位医生,专门用来治疗妇科疾病的医生。
在里面听了一会,主要是听医生说后期的治疗方案,病理活检已经出了结果,从医生竭尽全力的遮掩中,迟炀知道结果怕是不太好。
他的心里一拧,呼吸有点喘不上来。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迟炀捏住口袋里的打火机,抽烟的欲望突然强烈。
但他只是深吸了口气,接着吐出胸腔里挤压的浊气,然后迈开腿朝着母亲的病房走去。
走到门口,病房的门却突然打开,迟炀落地的脚一顿,头抬起来,从病房里出来一个正戴着口罩的护士,也是楚穆派人专门安排的。
“小迟来了?”护士隔着口罩眼睛弯弯的,笑了一下,“你母亲今天气色挺好的,刚刚还跟别人念叨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是谁,一个阿姨吗?”迟炀疑惑,之前张姨来都会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询问医院当天母亲的作息,然后再关掉诊所过来探望。
这还是第一次没有打电话直接过来了。
护士摇了摇头,“不是,是个挺帅的帅哥,挺会说话的,把阿姨逗得一直在笑。”
迟炀后背一寒,面上却勉强不动声色,对着护士露出一个生硬的微笑就结束了话题。
脑子疼得像是有千万根钢针在狠狠戳着他的神经,迟炀手里空落落的,紧忙从口袋里掏出颗糖攥紧做自己的支撑。
脚步一点点向前挪动,手心开始出汗,病房的门被他一点点推开,随着缝隙被缓缓推开,门里面原本模糊的声音,霎那间像是炸开了锅,铺天盖地的朝着他迅速涌了过来。
里面夹杂着他母亲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笑声,还有一个,迟炀仿佛被雷劈了,整个人僵在原地,身上疼得发抖。
却又像是不可置信,瞪着有些疼的眼睛朝着病房里看去。
轻微的动作没有引起里面人的注意,目光一点点由恍惚变得凝聚,却在触碰到病床旁边正亲昵的给他母亲削苹果的人身上时,目光再次开始变得恍惚。
坐在椅子上的人…………褚泽恒……
怕自己多看一眼会崩溃得疯掉,迟炀烫手似的松开支撑门的手,整个人思绪混乱的蹲在地上,拳头不要命的敲打在自己脑袋上。
他的心里起起伏伏,惊惧惶恐间没有着落,溺水了一样,总是憋得喘不过气来,一旁陌生人看过来,似乎还有其他人关切的目光,可他看也看不清,听更听不清,只能脑袋垂着,用瞪得生疼的眼睛盯着白色瓷砖。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冷静下来的迟炀揉搓着自己麻木的脸颊,上面有一层汗,湿漉又黏腻。
思绪凌乱的甩了甩手上的汗,迟炀憋着口气大力推开门走了进去。
“妈,你今天怎么样了,身体好一些没有?”
迟炀母亲上一秒还在哈哈大笑,眼睛里还存着笑出来的眼泪,她的头发又白了一些,整个人苍老了不少,看着很虚弱,仅仅是这几个动作,就得多喘一口气。
见到自己儿子来看自己,高兴的立刻伸出手,却忘了自己的手还在输液,迟炀赶忙上前抓住母亲的手腕,接着边看针管里有没有回血,边轻轻的把手放在床边。
“新新,今天没课了吗?”余婷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迟炀顺势坐下。
“有啊,刚上完课就过来了。”
余婷摸了摸迟炀脸颊,汗津津的,明明天气挺凉快,她再一摸迟炀后背,隔着衣服的后背也是有一层湿意。
她认真的擦干净迟炀脸上的汗,心疼地问道:“下午是不是没吃饭,桌子上有刚送过来的饭,正好我下午还不饿,你现在就吃,别饿到了。”
他妈妈的手有些凉,因为生病气血亏空始终热不起来,迟炀不顾褚泽恒在场,正笑着看向他,忍着苦涩的眼泪把她抱住。
“妈,你是不是又忍着饿不吃饭了?”迟炀闷着声质问。
“怎么会,你说了以后我就改了,倒是你,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吃饭?”
余婷疼惜的揉搓着迟炀头发,她的孩子她知道,就算再怎么苦,也不会跟她说,只会忍着,一直忍着,直到情绪崩溃了,才会默不作声的扑进她的怀里。
她的新新呦,明明才成年没多久,就已经有了她这么大的累赘,要是知道现在会生这种病,干脆就别让他出生受那么多罪就好了。
明明取小名新新是因为想让她的孩子有个新的生活,有新的未来,不要像她一样,一辈子了,什么都没干成,活又活不长,想爱一个人又没有办法。
知道怎么问也不会说出来,她只能也紧紧的抱住新新,让他不要害怕,最起码,现在她还在。
“阿姨,医院的饭迟炀可能吃不惯,我刚刚订了晚餐,都挺合他胃口的。”褚泽恒依旧坐在椅子上,脸上是假惺惺的笑意。
可或许是他接触警察行业太久了,久到除了迟炀,其他人都觉得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最起码,如果说他能面不改色的埋尸,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谢谢褚先生。”余婷对着褚泽恒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不用了,我们迟炀现在吃不了太咸,而且萍水相逢,也没必要为我们铺张浪费。”
她的态度突然转变,变得有一些疏离,褚泽恒惊讶的暗地里挑起眉头。
很神奇,他想,明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还低着头蜷缩身体,惊恐的看向周围的一切,只是玻璃瓶摔碎的声音,都能让她害怕的僵在原地,身体开始哆嗦。
咽下心里的疑问,褚泽恒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今天只是因为调查嫌疑人才会在医院碰到您的,又因为以前和迟炀关系不错,所以下班后过来看看您,现在看到您精神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不需要你的关心。”迟炀抬起头,直截了当表示拒绝。
压抑的情绪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阴郁恐怖,但幸好他的母亲背对着他,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褚泽恒把已经削好的苹果切块递给迟炀母亲,动作间不小心把身上的警官证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余婷见到病床上的警官证,疏离的表情有一些松弛,却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谢谢褚先生,以后就不必这么破费了。”余婷低头,象征性的挑了一块吃起来。
就在余婷低头的空隙,褚泽恒盯着迟炀的表情突然恶劣阴森,他隔空点了点迟炀脖子,接着用嘴型说了一句“印子”。
迟炀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
手心下粗糙掉了一半的创可贴触感,让他意识到是自己身上被楚穆吻出来的痕迹暴露了出来。
对面的褚泽恒见状眼眸发暗,嫉妒开始浓郁的漫延,尤其是迟炀若无其事,像是又把以前的疯劲翻了出来套在身上,重新贴好创可贴,朝着他压抑的看了过来。
他们隔着低头选苹果的余婷默默对视。
气氛沉默无声。
寂静中却犹如炸裂的火星,在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