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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着来找自己评理。

孩子们所争论的内容也很简单,小到一件御守的归属,大到人间神祀的观光资格,两个小家伙能一直从晨光熹微吵到月明星稀,有好几次在深夜时分直接破开父神寝宫的大门,叽叽喳喳地嚷嚷要须佐之男来主持公道。

夜半三更,王与后同寝,正发生什么事情,自然不言而喻。起初,月读女神还担心搅了神王好事的小朋友沦落到持国天一样的境地,但蛇神似乎对这两个孩子怀有些许宽容,他会从兴味正酣的情事中抬起头,用还沾着兴奋的语调说——处刑神,你的孩子们来找你了,而后施法为二人披上蔽体的衣物,赶在两颗小萝卜头爬上床之前为须佐之男保留母神最后的体面。

宫门被推开一个小缝,孩子的喧嚷清晰地传进了须佐之男耳中。听见这些年轻鲜活的声音,他顿时觉得自己也轻松了不少,笑着唤那两个小神坐到自己身边来。雷鸣神一马当先,像只粘豆包一样滚上床,迅速占据了须佐之男的怀抱;风暴神气急败坏嗷嗷叫着他不道德,随即气鼓鼓地爬到母神身边。须佐之男被逗得笑逐颜开,他伸出一条胳膊将风暴神搂过来,温声询问他们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吵架,在得知事情起因于一枚小小的御守后,便应诺道以后还会再为他们制作护身符。

“护身符……它可以帮助你们得心应手地遣使神力,”须佐之男说着,一遍遍摸着两个孩子发丝柔软的脑袋:“雷电和风暴的力量很强大,可以帮你们摆脱困境,也有可能反过来伤害到你们。但不必害怕,我的护身符会保护你们。”

说着,他顿了顿,接着道:

“还有人间。”

他这一番话着实有些深意,但两个孩子毕竟年幼,只觉得母神是全天下最好的母亲。须佐之男的一番调解成功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新的护身符上,两个孩子开始想象它会是什么形状、花纹和色彩的,然而和平不过几分钟,这两个小神居然又为了护身符上的图案吵嚷了起来。两人都认为自己的品味举世无双,都极力劝说对方接受自己的主张,最终话题逐渐走偏成了打嘴仗。须佐之男只是下床去倒了杯水的功夫,等他再转过身,双胞胎居然又打了起来。

“你都多少岁了,居然还要在护身符上绣粉花花,丢不丢人!”雷鸣神大声嘲笑,”出去了可别自称是我雷鸣神的兄弟!“

“你以为你在护身符上绣猫爪印就不幼稚了吗?”风暴神立即反唇相讥:“你今后也别叫雷鸣神了,干脆改名换姓为狸猫神,挨家挨户敲门送小猫——哎哟,你居然打我!”

雷鸣神自觉丢了面子,指尖凝了个噼啪作响的光球朝风暴神丢了过去。风暴神也不甘示弱,迅速捏出个龙卷风直冲兄弟面门。随着先后两声巨响,两个小神的头发顿时被炸成两丛鸡窝。

一切发生得有些突然,须佐之男还未来得及制止这场斗殴,孩子们已经分别为兄弟新做了两款发型。他放下水杯回到床边,有些哭笑不得地捧着两个孩子凌乱但毫发无伤的脸蛋,刚要松口气,想了想还是故作严肃道:“母神不喜欢伤害兄弟的孩子。”

两个小神同时吞了口唾沫,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见两个孩子神情紧绷不安,须佐之男发自内心地笑了,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孩子们的肩膀,目光却接着被一张纸符吸引了过去。

“这是什么?”他捏起压在雷鸣神屁股下边的纸符,细细端详起上面鲜红的纹路。

“这是上次人间神祀时,他在七角山神社得到的一样信物。”风暴神瞧了一眼,而后不甘示弱般从里兜掏出一只小包,将里面一块颜色美丽的山石倒在手心,努力举高些让须佐之男看见:“还有这个!这是我在一座山神神社拿到的,神社主人说可以用来辟邪。”

两兄弟如同献宝,争先恐后地将神祀游历得到的信物一一呈现给母神看。有庇护婴孩的姑获鸟羽,有代表春意的不败花枝,还有蕴藏着人类愿力的五芒星符咒。他们两个将口袋中的家底掏了个底朝天,如数家珍似的将它们呈放在床上。这些物件或是稀松平常,或是缠绕着些许妖气,有的还蕴藏着一些须佐之男觉得熟悉却更陌生的神力,可此前他从未在高天原感受到有如许神明存在。

一个大胆的想法迅速出现在了他脑海里。

要么,是当初高天原并未被屠戮殆尽,那时的遗族侥幸存活,直至今朝。

要么,是人类的信仰已经足够强大,大到足以供奉起新的、能够庇护自己的神灵。

浅青色的晴空中,几道毛卷云杂错交横,如同纺纱机上还未理顺的蚕丝。

距离那场灭世洪水已逾百年,人类在绝境中垂死挣扎,在先代处刑神的保护下觅得一线生机。旧世界的遗民亲赖这位强大勇敢的“保护神”,然而须佐之男并没有陪伴人类太久,在一个阳光熹微的早晨,他如同人质般被蛇神捉回高天原。此后,除了那张依旧闪烁着电光护佑人类部落的雷鸣结界,再无人知道他的消息。

“保护神”是旧神王的部下,据说曾几次三番差点置蛇神于死地,落在新任神王的手中,他的下场不言而喻。时过境迁,人类部落在繁衍生息中渐渐壮大,保护神的故事也代代相传;可处刑神与遗民祖先生活的时间太短,短到他们还未能熟练使用泥土为他塑像,只有一枚风暴勾玉高悬于神庙之上,变成神将留给世界的最后几分念想。

“嘿……这下就好啦!”

将新收成的稻穗捆在狐狸肋侧,御馔津拍了拍手,抬袖拭去额角的细密薄汗。艳阳透过云丝照在她面上,将她白皙的脸蛋蒸得粉扑扑,可她并不厌烦这样的天光,毕竟这意味着蛇神父亲心情不错,她那远囚于高天之上的母神,或许还能在父神的“慈悲”下活得舒服些。

穗粒个个灌浆饱满,身旁田野里是一望无际的金色麦浪,御馔津哼起儿时的歌谣,骑在狐狸背上向稻荷神社进发。即便人类已经开始修筑城池,可她依旧喜爱留在这处旷野,只在夜幕降临时登上小山,远远看着城中与日俱增的繁华胜景——然后再抬头看看夜空,试图在月光中辨别天神居所的影子,偶尔还能看见素未谋面的黑夜神驾车掠过天穹。

狐狸打了个哈欠,抖了抖耳朵,驮着少女慢慢向前走去。背上的稻荷神捉出它在树下打滚时混进皮毛的细碎叶片,将脑袋搁在狐狸脖子上,嗅着动物温暖的味道闭目小憩。从农田到神社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可她似乎做了个回到高天原的梦,梦里她还是被须佐之男抱在怀里的小女儿,狐狸窝在枕头旁打盹,她睡在母神暖和的臂弯,小手摆弄垂在眼前的金发和十字长剑挂坠……

“嗷——咿嗷——”

狐狸的鸣叫将御馔津从睡梦中惊醒,她揉了揉眼睛,发现面前已是神社的大门。狐狸有些焦躁地站在原地,却碍于主人还坐在背上不好发作;等御馔津将那几捆稻谷从两侧的小篓中取出,它还在原地焦虑地跺着脚,蓬松茸尾轻轻摇摆,尖尖的鼻子微微抽动,像是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母神?”想到上次须佐之男造访神社时狐狸不同寻常的举动,御馔津心下一动,半信半疑中掺杂着点喜悦:“您又来看我了吗?”

神社里一片寂静,只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咀嚼食物的声音。

御馔津顿时警觉,将箭矢从背篓中拿出,搭在金色的长弓上。狐狸护在她身前,与她慢慢逼近神社门扉,却在御馔津猛然推开木门时,被扑面而来的花香熏得连打好几个喷嚏。

一名粉发白衣的少女坐在供台旁,有些慌乱地将手背到身后,只是嘴角还沾着糕饼的碎屑。雏菊在她耳侧绽放,将她衬得与金色深秋相得益彰,只是看她偷吃贡品的模样,任谁也难以想象这竟是暴食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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