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万俟宗极也在那儿,一听他这样说,便道:“租是你把钱交给他,三年期限一到就搬走,你们两清。典是你把钱交给他,三年期限到后你搬走,他把你的房钱再还给你,这钱相当于他管你借,和当铺典当的规矩是一样的。”
展所钦不明白:“那典不是很亏吗?”
万俟宗极道:“一般典房子都是急用钱的,并且自己的房子也不怎么样,比较难租出去。所以若是不急着用钱的房主人,都不愿意典房的。”
展所钦点点头:“是这样。那好,我就和他租这个房子,租金才三百文,是不是挺便宜的?”
“三百?”万俟宗极的音量一下子高了,“才三百??这眼瞧着明年来长安赶考的考生就要开始租房了,全长安哪里不在涨房价,他只要三百文?阿弥陀佛,这是个菩萨。”
妙昙大师瞪了他一眼,又继续缝补他的僧袍。
万俟宗极嘿嘿一笑:“听多了,听多了。”
展所钦无意做电灯泡,起身要走。万俟宗极拦下他,道:“哎,你等等。你看中的那个铺子,是典还是租?若是能典你就典,听我的没错。做生意的铺子和住人的宅子不一样。”
展所钦敷衍地答应,溜了。
铺子的房主人答应了典当,也是一口气典了三年。展所钦先后与两个房主人到本坊坊正那儿签了合同,交了租金,租房一事终于尘埃落定。两个房主人还要帮他们把房子稍微打扫一下,他们要挑个好日子,过两天才能搬进去。
柳三郎挺热情,还对展所钦道:“我就住你们对面,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准备乔迁新居的前两天,万俟宗极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来的时候眉飞色舞,先是豪爽地捐了一大笔香火钱,把每个殿的佛像都拜遍了,而后喊来展所钦,往妙昙大师屋中的主位上大喇喇一坐,清清嗓子,抬着下巴道:“听好了!我,昨日,进宫,面圣了!”
妙昙大师一双清亮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万俟宗极嘴角的笑憋都憋不住:“圣上看了我的奏章,问我详情。我就说啊,有些人为了防止妙昙大师把先帝的罪己诏拿出来,他们就先下手为强,先是派了刘兴贤潜入华严寺寻找罪己诏,找不到之后就干脆决定解决妙昙大师。这是多么歹毒的心思啊!这不,圣上已经让三司开始查了。
“其实我早就听到风声,说圣上这段时间很是不满大皇子,我这状告得太是时候了,正巧给了圣上一个发作的机会。这便是做秘书省校书的好处了。等查清真相,我多半能升个官,八成还是不小的官,啊哈哈哈哈”
妙昙大师不动如山,依然就这么看着他。
万俟宗极扰民的笑声戛然而止,灰溜溜地从主位上爬起来。
于是笑容转移到了展所钦脸上。
可惜的是,过不了两分钟,他们就谁都笑不出来了。
因为一个小沙弥进来道:“师父,大理寺的少卿来了,还抬来了一个人。”
万俟宗极和妙昙大师一时都没明白抬来了谁,展所钦却一下子站了起来往外走:“暨虎!”
新家与新篇章
的确是暨虎。
大理寺少卿带来的差役把他从平板车上抬下来,刚刚进华严寺的大门,有僧人领着他们往悲田养病坊去。
展所钦问万俟宗极:“你不是和狱卒说过,不要为难暨虎吗?”
万俟宗极问大理寺少卿:“我不是和狱卒说过,不要为难暨虎吗?”
他们还都以为等三司将案子查清了,暨虎就能好好地被放出来。
大理寺少卿道:“没有人为难他,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今天突然就这样了,看着像中毒。御史台让我们放人,我们就将他送来了。我还要问你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展所钦跟在暨虎的担架旁边,暨虎的脸色诡异地发青,虚弱地连完全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暨虎?”展所钦弯下腰,“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暨虎说话几乎没有声音,展所钦看他的嘴型说的是“听得见”。
展所钦赶紧又问:“你这是怎么了,在牢里有人伤害你吗?”
暨虎轻轻摇头。
到了悲田养病坊,大夫一把脉便凝重道:“他这是中了很厉害的毒,得拿到这种毒的解药才能救。”
“中毒”展所钦看向万俟宗极和妙昙大师,可惜他们也搞不清状况。
暨虎这时开口了,气若游丝,屋里稍微有点声音恐怕都听不见他说话:“我,我是被人下的毒。没关系,来不及了。”
他这才将在后山被人威胁的事情说了出来,既然他没有按那些人的要求诬陷妙昙大师杀人,他们就不可能给他解药。
“他们是谁?”展所钦问他。
暨虎道:“他们自称是官府的人。”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谁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本打算,就按他们说的做。”暨虎疲惫地合上眼睛,“可是那样不好。反正我也活不久了,又无亲无故的,不如就认了罪,也算我最后做一件好事。你们,你们都有要保护的人。”
妙昙大师最先受不了了,他悄没声地出去,在门口落下一滴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