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所钦从前研究过明清两代的插瓶文化,收获不菲。他有理由相信,若是他能提前几个朝代将这么美丽的瑰宝带到这里,他家花坊就等着被挤爆吧。
将花卉安顿好后,展所钦带着颜如玉去采购一些现成的花瓶。
两人还是同乘一骑,出门时经过柳三郎家,展所钦瞧见他家门口那些开得正好的芙蓉居然都没挖了出来,堆放在竹篱笆跟前。
两个粗布麻衣的花匠正在忙活,他们在芙蓉被刨出来留下的坑里栽种了什么东西。
展所钦伸着脖子仔细一看,是蔷薇。
这正是上回席山柏给柳三郎的建议,他居然这么快就照做了?是真的觉得这个建议很好,还是因为提出建议的人是席山柏呢?
展所钦对柳三郎已经有了怀疑。在他外出的时间里,能来拜访颜如玉的人想来想去也就是柳三郎了。万俟宗极他们若是要来,一定会先和展所钦知会一声。
更何况,柳三郎似乎恰恰是专门挑着展所钦不在家的时间去找颜如玉的。颜如玉和正常人不同,他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社交,柳三郎怎么会非要单独见他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展所钦细细回忆从第一次见到柳三郎以来的种种细节,他突然发现,从一开始柳三郎就有些奇怪。
当时第一次看了房回去,展所钦和万俟宗极、妙昙大师说起租金,万俟宗极当时就说:“这眼瞧着明年来长安赶考的考生就要开始租房了,全长安哪里不在涨房价,他只要三百文?阿弥陀佛,这是个菩萨。”
当时展所钦没太放在心上,可现在他不得不去思考,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完全不觉得柳三郎真是个菩萨。
展所钦勒停了马,低头一边给颜如玉整理衣领,一边回想着他去柳三郎家中的那一次。
他没有看见柳三郎的儿子,也没有听到孩子的动静,甚至
展所钦的手一顿,心臟仿佛都下沉了一下。
是了,柳三郎家里连一点点孩子用的东西都没有!
没有玩具,没有摇篮,连院里晾的衣服也都是大人的。
展所钦轻轻吸了口气,深恨自己之前一心想着花坊的事,完全忽略了这些古怪的细节,这才让颜如玉受到了伤害。
可是他现在没有证据。
颜如玉那儿暂时问不出什么,展所钦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提别人,而且即使颜如玉说了,他这种精神状况下说出来的证词基本也不会被官府承认。
展所钦只有靠自己,他要搜集了证据再去报官或者找别的什么路子来解决这件事,但要做到这一点,他首先要知道柳三郎做这些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然后才好顺藤摸瓜。
展所钦半天没动静,颜如玉抬头问他:“阿郎,我们不走吗?”
“走,现在就走。”展所钦夹夹马肚子,马开始慢慢往前走,“我们去逛街,买一些漂亮的瓶瓶罐罐。”
这时柳三郎家的门开了,里头出来个人,有些眼熟。
展所钦刷地回头,居然是席山柏!
他摇着那把折扇,率先踏出大门,柳三郎后脚跟出来,笑着和席山柏说话。
展所钦眉心微蹙,厌烦地转回头。现在不是时候,他得找个机会悄悄提醒席山柏,趁早远离柳三郎才是。
刚出坊,颜如玉突然在展所钦胸口扭来扭去,哼哼唧唧。
“怎么了乖崽?”展所钦低头问他。
颜如玉重重地呼吸了几下,回手抓着展所钦胸前的衣服:“阿郎,我好难受。”
“哪里难受?”
颜如玉捂着胃:“想吐。”
展所钦把马停在路边,把颜如玉扶下来,颜如玉在草丛跟前弯着腰,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干呕声。
展所钦从马鞍上解下水壶,给颜如玉喂了些水。颜如玉终于吐了出来,难受得眼睛都湿润了,泪珠可怜巴巴地挂在眼角。
展所钦给他擦擦眼泪,柔声道:“玉奴儿,我先带你去看大夫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颜如玉摇头:“不要看大夫,我好一点了。”
颜如玉上回吃伤了食,也是这样难受呕吐。展所钦想了想,昨天颜如玉贪凉吃多了西瓜,他估摸着也许是这个的原因。
颜如玉休息了一会儿,好转了很多,催着展所钦带他去逛街。
二人来到买瓷器玉器金银器的一条街,这里人很多,展所钦拉紧了颜如玉的手,寻了最近的一家店铺进去。
店小二迎上来:“两位随便瞧随便看,我家瓷器物美价廉,看中哪个,给您送家去!”
这家卖的都是大件,进门正中一个半面墙那么大的巨型青花瓷大盘子,前面拿栏杆拦着。店小二介绍说这是某位大佬家里的同款,是他们的镇店之宝。
展所钦主要是来看插瓶用的小件的,太大的落地花瓶他暂时不考虑,成本太高,因此只是随便看看。
路过收银柜台的时候,颜如玉停了一下,拉拉展所钦的手。
“嗯?”展所钦回头。
颜如玉在看柜台上放着的一对瓷娃娃摆件。一个男孩盘腿托腮,一个女孩趴在地上,鼻尖停着一隻小蝴蝶,两个娃娃做得很精致,颜色也鲜艳。
展所钦会意,问他:“想要这个?”
颜如玉点点头。
但展所钦去问的时候,店小二说这是非卖品,是他们店里放那儿的装饰,能不能卖还得问过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