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温道:“可是这样的话,信息量过少,会显得很不真实。”
“我暂时找不到离开主卫三的办法,”楚辞抬头,眼瞳里倒映出苍蓝夜空,“一旦遇到查注册地址肯定会被送到诺瓦的救济站去,这样就穿帮了。”
“抹掉吧。”
“这很容易。”一秒钟,埃德温对他道,“改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卡斯特拉主星第三卫星居民,玲。”
“就好了?”楚辞有些惊讶,虽然埃德温说着很容易,但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
埃德温解释道:“正常的程序是自然人死亡之后,失去活着的物理体征超过48小时,体内的基因环会自动销毁,基因编码随之消失,反馈在民政部的数据网络上,生命体征存续状态也会自动修改为终止,注册地址随之注销。
“玲死亡的时间是昨天的凌晨3点,所以她的数据都还没有更改。如果是正规医院的程序,会手动将每天的公民死亡信息同步在数据网上,但是主卫三在这方面监管不严,滞后严重,我们才有空子可以钻。”
楚辞若有所思:“我还得想办法拿到她的身份卡和基因编码。”
“基因编码我可以帮你调取,”埃德温道,“但是身份卡,需要你自己去拿。”
“她的身份卡会被丢到什么地方?”
“走正常程序的话会被医院收集然后定期送到民政部销毁,”埃德温道,“如果不出意外,还在医院。”
“所以接下来,我要去医院?”
埃德温劝道:“你应该去医院,你的伤口并没有愈合。”
“是啊,”楚辞竟然还跟着答应了一声,“我很疼。”
他一只手撑着地面,另外一只手扣着身后的墙壁,耗尽全身的力气才终于站起来,但这个动作会牵扯到伤口,他疼得满脊背冷汗,不得不暂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不动。
“我很好奇,”楚辞开玩笑似的对埃德温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的语气颇有些遇见猎奇故事的好奇与欣喜,但是这件事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于是就变得荒诞古怪起来:“按理流了那么多血,我早该死了吧?”
埃德温沉默了一下,以一种研究学术的语气道:“在这之前,你难道从来没有受伤过吗?”
楚辞笑了一下,笑的很艰难,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会做“笑”这个表情了,道:“没有。”
真的没有。
辐射雨来之前,锡林那十年无比平静,甚至于连上房揭瓦跌破头这种司空见惯的事都不曾有过。而那天在落水集遇到基因异变,受伤的本该是他,但不巧的是,西泽尔在那里。
后来日子再有受伤的“机会”,西泽尔都在。
他眨了眨眼,眼睛里倒映出很远的城市灯火,那些繁华、绚丽、灿若明星,奔赴了遥远的距离抵达他眼底时,大概是觉得疲累,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细碎。
受伤真的很疼。以前西泽尔总是为了他受伤,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现在楚辞知道了,他疼得想死,想一眠不起,想回锡林,哪怕是下着辐射雨的锡林。可是疼痛折磨着他的肉体,却让他的精神无比清醒。他想西泽尔,想听到他的声音,想闭上眼,再睁开就能看到他。
可还能看到吗。
能吗?
大概……还可以吧。
……
楚辞觉得他这辈子听过最好的消息就是主卫三只有六个街区,比锡林还小,而玲被检查出三叶症最终死亡的医院,距离他被“抛尸”的巷子,竟然离得不远。
正常人步行只需要四十分钟,他走过去……也用了四十分钟,代价是伤口又有血流成河的趋势。
小医院的后门常年不用,已经隐没在楚辞那么高的蒿草中,老式电子锁看上去一碰就会掉似的。
楚辞在门口小僧入定般站了半响。
埃德温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是……”
楚辞道:“意念开锁。”
埃德温:“……”
“精神力不管用,”楚辞撇嘴,“这锁坏了。”
埃德温道:“那怎么办?”
楚辞从杂草堆里挖出来一块石头,毫无感情的道:“物理开锁。”
埃德温:“……”
深夜的主卫三第三医院后门传来“哐啷”一声突兀的响,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因为埃德温早已侵入了监控网,楚辞走到哪,他就屏蔽到哪。
“距离你最近的能找到止血凝胶和缝合工具在左转第三诊疗室,我猜进出记录在前台的终端里——玲的尸体还被存放在低温库。”
深夜的医院只有值班机器人在走廊上来回攒动着,因为不用担心监控,因此楚辞只需要注意躲避活人就好。
清理缝合伤口并没有费去多少时间,他收拾好现场,低声道:“那就好。”
想不到都重活一世了,他还能有幸再去一次停尸房,也怪有缘分的,啧。
他走的是平时不怎么用的逃生通道,一直下到负三层的低温库:“玲的尸体放在哪?”
“抢救室的日志显示f区341号。”
楚辞按照埃德温所说的找过去,抽开冷藏匣——
空的。
“空的?”
“可记录确实如此。”埃德温的声音里透着不解,“记录不会出错,除非整个运作线的机器人智能系统全线崩溃,但是就算是崩溃,技术人员也会得到预警……”
“奇了怪了,”楚辞嘀咕着,将周围的冷藏匣都抽出来查看,却发现都有人住,唯有玲的那一格,尸体不知所踪。
“尸体都不在了,那她的身份卡恐怕……”
埃德温沉思道:“也许我们可以试试b计划……”
楚辞:“……有别的办法你不早说,半夜来找尸体很好玩吗?”
二十分钟后。
楚辞今晚第二次站在后门的荒草堆时,值班室的工作人员挠了挠后脑勺,嘀咕:“监控怎么感觉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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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楚辞站在一家看上去破破烂烂,但是据埃德温所说背后就是主卫三大名鼎鼎的黑市时,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冷笑,因为埃德温的pn b竟然是办个假证,而他竟然还听信了他的鬼话!
就他妈离谱。
此时已经是两天后的傍晚,今天是个阴天,整个天幕低沉沉的压下来,灰云呈絮状,像是染了脏污的棉花。
这两天楚辞一直都躲在医院附近,过来的路上埃德温拟了一个虚拟地址,帮楚辞买了衣物鞋子等必需品,楚辞很奇怪它一个人工智能哪里来的钱,埃德温道:“林当初给我用来维护控制室设备的一笔钱,在一开始还用不上的时候就投进了风险市场,现在翻了快197倍了。”
楚辞:“……”
看不出你还挺勤俭持家?
埃德温诚恳的道:“伟大的汝嫣教授曾经说过,节俭是人类——”
“闭嘴吧,”楚辞板着一张脸,“办假证的那个人叫什么?”
埃德温:“约克。”
楚辞换了一顶不那么引人注目的黑帽子,走进酒吧的时候将原本就很低的帽檐又往下压了压。但是一进去他就发现这里光线昏暗,即使坐在桌后喝酒的人,也几乎都缩在阴影里,活像一只只害怕沾到阳光的吸血鬼。
走到吧台前,他将手缩在袖子里,举起手敲了敲台面,埃德温模拟出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我找约克。”
酒保先是抬头平视过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