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慢慢道:“那天是卡莱的生日。”
“原来如此。”
威廉姆斯困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西泽尔道:“就是在那天,重焕抹消了他的记忆,但是被抹消的记忆中似乎有他不愿意忘却的事情,所以后来的时间里,他就一直被空白记忆折磨,患上了精神记忆疾病,也是因此,他的原始记忆模组哪怕经过编辑也依旧混乱不堪。”
“我想,他不愿意忘记的,应该就是,那天是埃达女士的生日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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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楚辞第一次乘坐旧舱去占星城的底层。
这里的“绿色通道”古老而幽深,连升降舱都是他完全没有见过的型号,想必如果在联邦,必然可以成为某个历史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而在雾海,却有人惊醒了它的沉眠,将它从过去的深渊中打捞出来,继续工作。
守门人看过那两把钥匙之后说自己近期内并未见过,事实上,楚辞和艾略特·莱茵是他一年来接送的第一批通行者。
清晨的二十六层比楚辞预想中还要寂静,如同一座死城。
青黄色的雾悄然弥漫着,味道刺鼻,楚辞和艾略特·莱茵不得不戴上隔离面罩。他们走出地下通道的时候,狭窄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扭曲的建筑隐蔽于浓雾之后,静静的观详着这两个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破裂的台阶上凝结出一层暗绿的色冰,昭示着这里昨夜刚刚下过一场雨。
“守门人说没有见到过钥匙。”楚辞道。
“也许他们并不是从‘绿色通道’下来的。”艾略特·莱茵道,“先去所提斯的安全屋看看。”
宿命回还(下)
所提斯的安全屋在一条小巷子里——虽然这个地方所有的街道均可称之为小巷,但这一条尤为狭窄,几乎只能容一个成年人行走,倘若有两人对面行来,便只好上演一场狭路相逢勇者胜出的好戏。
古老的青石板台阶一级一级延伸,通往迷雾深深,未知之处。
“是这里吗?”楚辞低声问,他的声音在幽幽的消弭在逼仄的巷道之中。
半晌,艾略特·莱茵平静的声音传来:“是这里,两百三十七号。”
楚辞抬起头,费了好大力气才从结满锈斑和灰尘的墙壁上找出门号牌,又用尽毕生想象力,才勉强辨认出那大概是一百多少号,遂对艾略特·莱茵道:“再往前走,还没有到。”
两人沿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上,最后终于找到了所提斯记忆中的两百三十七号。这里门扉紧闭,小小的窗户黑洞洞的,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艾略特·莱茵抬手敲了敲门。
好一会过去,无人应答。
楚辞看了艾略特·莱茵一眼,他唇角抿了一下,随即后退一步让开门口的位置,楚辞掏出枪,坚硬的枪柄毫不犹豫砸在门锁上。
哐当!
打破了清晨的静寂。
楚辞用力将破旧的门扇往左边推开,因为右边华滑动轨道都已经坏了,完全卡死。
屋子里飘荡着一股潮湿而陈腐的味道,黑洞洞的楚辞抬手按下了照明开关。灯光很暗,只有小小一个光圈,照亮满是脏污的地面。
楚辞道:“这里没人。”
这间屋子很小,只有一个离间作为卧室,外间兼用客厅和厨房,门口刚进去便是一个狭窄的流理台,台子旁边倒着一只垃圾桶,里面盛着些已经发黑长毛,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事物。
艾略特·莱茵走进里间,里面的照明似乎坏了,他抬手反复按了两下开关,最终放弃,只好打开自己终端上的照明。一回头,看见照明开关上结着一层蛛网断裂,而一只蜘蛛的尸体尚且卡在裂开的开关缝隙之中。
“怎么了?”楚辞探头过来问。
“这里几天之前有人来过。”艾略特·莱茵道,“并且不是常驻者。”
“但是他们后来离开了?”楚辞道。
“是的。”艾略特·莱茵笑道,“但是你难道不好奇我是如何知道这里有人来过的吗?”
楚辞冷漠脸:“……你只是想给我讲述你的推导过程而已。”
艾略特·莱茵假装没有听见他这句话,道:“因为蜘蛛。这间屋子的照明开关是外面已经绝迹的弹簧开关,每按下一次按钮都会弹出卡槽,但是里间的照明坏了,不知道的人难免要多按几下,就像刚才的我。
“那只蜘蛛的身体卡在弹簧的卡槽里,被来回弹跳起来又落下的按钮切段,感觉它的死亡时间,不会是我刚才的动作导致了他的死亡,也不会是常驻者,因为常驻在这里的人已经知晓照明是坏的,根本不会去触碰这个开关。”
楚辞道:“听完后只有一个感受。”
艾略特·莱茵好奇:“什么?”
楚辞:“蜘蛛真惨。”
“……”
“后来的是埃达女士和莫利老婆婆他们?”
“很有可能。”艾略特·莱茵思忖道,“不,几乎可以肯定。因为在所提斯的记忆里,除了他常驻二十六层的两名手下,知道这间安全屋的就只有他、巴克和埃达女士,现在他和巴克都已经殒命,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埃达女士。”
“而且这里的现状很符合埃达女士的风格,”莱茵笑了起来,“除了蜘蛛的尸体,没有留下其他任何痕迹……”
楚辞忍不住吐槽:“谁会在意一只蜘蛛啊。”
艾略特·莱茵语气轻快的道:“我会。”
他说着,弯腰从破沙发底下摸出来一个纸团。
“这又是什么?”
楚辞凑过去,看着他将纸团铺平。
“是宗教宣传册上撕下来的。”
“白银十字会,”楚辞念道,“我们上次来也遇到过。”
“对。”莱茵将那张纸抹平,在手指间捻了捻,“也是近期扔的。”
这次他主动解释道:“沙发上边缘有一层深色的印子,柜子上也有。”
楚辞顺着他说的看过去,果然在柜子上底下靠近地面的位置找到了一层浅浅的黑色痕迹。
“说明这间屋子曾经被水淹过,而且这些家具都长时间浸泡在积水中。但是这张纸,虽然也潮湿了,却完全不是被水泡过的样子。”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等到中午人多起来,我们去打听打听,白银十字会最近一次在二十六层传教,是在什么时候。”
“哦,”楚辞摸着下巴道,“有道理。”
中午时分,浓雾依旧没有散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缘故,街道上的行人依旧没有几个,透过灰黄色的雾气,隐约可见人影憧憧,安静悄寂,犹如一场盛大的默片。
楚辞和艾略特·莱茵分开行动。他去了广场,那里空荡一片,幸好有一个脸色发灰的男人经过,隐藏在雾气像一只僵硬的泥偶。楚辞拦住男人,询问白银十字会最近的情况,男人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转身就走,楚辞只好拦住他,做出威胁的样子:“知道白银十字会吗?”
男人苦着脸,点了点头。
“最近一次见他们的人,是在什么时候?”
男人皱着眉,仔细回想:“好像是,上个星期。”
他每说一个单词就要停顿一下,似乎发声功能出现了什么障碍,令人听着非常难受。
楚辞送开了提着男人衣服领子的手,那人立刻手忙脚乱的逃进了浓雾之中。
楚辞又找了一个牙掉光的老婆婆询问,得到了相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