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压缩能量块吗?”他接着问。
楚辞摇了摇头。
西泽尔从口袋里找出一块能量块递给他:“虽然被水泡过后变得更难吃了,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楚辞接过去,剥开包装的锡纸,将能量块塞进嘴里,然后痛苦的拧起眉头,道:“虽然我没吃过鼻涕虫,但我觉得这种口感一定很像鼻涕虫……”
西泽尔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鼻涕虫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楚辞梗着脖子,机械的将口中的能量块残渣都咽下去,“就是忽然想起来了。”
“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个。”西泽尔道。
楚辞将刚才拆下来的包装锡纸揉成一个银色的小球,在手里磋磨来磋磨去,低声道:“我没有对你说过很多事情。”
休息了一会之后,两人再次出发的时候,楚辞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抬起头道:“你不能再丢下我了。”
“我没有丢下你,” 西泽尔心中生出某种微妙的怪异,但是他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他耐心的道,“我现在就在你的身边。”
楚辞点了点头,抓着他的手并没有松开。
沙漠中死寂的毫无声音,他们的脚步声仿佛一支单调乐曲,楚辞小腿上绑着的匕首手柄总是轻微蹭过他的裤腿,摩擦出“沙沙”的响动,显得那么丰富,竟然营造出点鲜活的生命气息来。
“你什么时候拿的匕首?”西泽尔忽然问。
“莱茵先生给我的。”楚辞解释道,“他算是我的……老师。”
西泽尔道:“我知道莱茵是谁。”
楚辞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攥着西泽尔的手指力道不自觉收紧,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西泽尔。
他的眼眸中慢慢氤氲出一层潮湿的水雾,瞳孔中明亮的碎光却逐渐黯淡下去,像是阴天雨雾忽然弥漫,隐没去了映在沉沉暗夜,水面上的寒星倒影。
“这是梦对不对,”他说,“我根本就没有找到你。”
西泽尔没有来得及回答。
因为黑暗忽然袭来,像一张深渊巨口,瞬间就将所有光亮吞噬而进。
“楚辞?”他叫道,“林楚辞!”
“楚辞——”
“楚辞!”
楚辞瞬间惊醒。
梦魇之中的黑暗撤去,连同他胸腔中的空气仿佛也一起被带走,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开始剧烈咳嗽,整个肺腔骨骼仿佛都在震动,喉咙里生出一股浓郁的铁锈味,不知道咳嗽声惊动了谁,似乎有人脚步急切的来到了他身边,一声一声询问着什么。
可是他听不清。
眼眶里蓄满了咳出来的生理泪水,模糊着,于是他也看不见。
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冷冰冰的,像一条小蛇,在他脸颊上游走,流淌进耳廓里,他才惊觉的自己的体温似乎很高,那点冰凉的眼泪瞬间就干涸了。
“林……林?”
不是这个声音。他茫然的想,这不是西泽尔,他要找的不是这个声音。
梦里那个叫他的人去哪里了?
不——
那不应该只是一场梦境,也许他真的找到西泽尔了。
“林?”
楚辞缓慢的眨了眨眼,终于能够分辨清楚眼前的景象。他躺在一间屋子里,灰白石头穹顶是,墙壁上挂着明晃晃的风灯。他旁边站着一个弯下腰正盯着他的年轻人,神情担忧,声音清朗,他的头发好像长了一些,刘海垂下来盖住了眉毛。
“林?”查克又叫了一声,“你……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楚辞心道,你看我像个傻子吗?
但是他没有开口,因为他的嘴唇干裂,布满了血痂,上嘴唇和下嘴唇黏在了一起,一时间竟然难舍难分。
查克立刻将他扶起来,转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楚辞想要抬手去接,却发现自己四肢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抬不起来。查克将水杯递在他嘴边,念念叨叨的道:“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和莱茵先生都要把你送回去外面去治疗了……”
温热的水将楚辞嘴唇上的血痂沾湿,他慢慢抿开一条缝,然后勉力张开,一滴血坠入水杯之中,鲜红的丝丝缕缕很快散开,随后消失不见。
“我给你换一杯。”查克说着要将水杯端走,楚辞却道,“没事。”
他的声音完全失去了本来的音色,沙哑的只剩下一点气音,要仔细分辨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嘴唇上的血一滴一滴涌出来,凝成血珠,又逐渐和那些坚硬的血痂干涸在一起。
楚辞在杯中晃荡水面里看见了自己模糊不清的倒影,咽喉里里逐渐涌上来浓郁的猩甜,他咬了一下舌头,麻木的,没什么感觉。于是含着喉咙里的血,模糊的问:“……西泽尔呢?”
查克沉默一瞬,低声道:“我们只找到了你。”
半晌,楚辞“哦”了一声。
他就那么僵直的坐着,没什么动作,查克以为他不喝水了,就要将水杯挪开,他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手握住了查克的手腕,缓慢而坚定的,一字一字道:“我们去找他……你带我去找他。”
“我们走,现在就走,去找他……”
他每说一句,血从他的嘴角不断地涌出来,张开嘴的时候牙齿全部被染成了红色,声音也仿佛淬着血一般,每一个字都含着浓郁的血腥气。
查克忙将杯子放在一旁,去给他擦血:“你别说话了。”
“我要去找西泽尔。”
“不要动,你还在发烧。”
“我要去找——”
查克骤然抬高了声音:“别说了!”
楚辞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莱茵先生已经去找了,”查克扶着他靠在床边,“你等好了再去,现在这样别说找人,你连这个房间都走不出出去。”
楚辞偏过头去望向窗外:“天黑了吗?”
“没有呢。”
“这里是哪?”
“石头城堡。”
“你们在哪里找到我的?”
“‘漆黑之眼’的边缘,”查克的语气中透着后怕,“不过不是十一区的边区,是在荒原之外,一座自然环形山和‘漆黑之眼’衔接的地方,那座山半个山坡都坍塌了,周围全是黑砂石。”
“我……我们去了多久?”
“从你们出发,到我和老费顿找到你,过去了二十七天,”查克道,“从我们找到你,到今天,又过去了七天。”
“我昏迷了七天?”
“恐怕要更久,”查克叹了一声,“找到你的时候,你的情况和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差不多,按照费顿先生的说的,你好像穿越了大半个‘漆黑之眼’……毕竟十一区和五区不在同一个半球。”
“这么远吗……”
在沙漠中不会有任何时间概念,楚辞的精神力场可以模糊的感知到“漆黑之眼”的边缘,但徒步跋涉最大的敌人不是体力和物资短缺,而是一成不变的环境和孑然独行的孤独。
他想了半天才记起,这句话似乎是西泽尔说的……梦里的西泽尔。
他对在沙漠中孤独行走的那些日子印象模糊,却独独对那个梦记忆深刻,大概是他想找打西泽尔的愿望太强烈,以至于梦里都是自己遇见了他,可是梦醒来之后,却什么都没有。
“莱茵先生按照你们出发的地点和方向去找西泽尔了,”查克试探着道,似乎是想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