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应该成就非凡,却甘愿蜗居在无名的小星球上聊以度日;他明明有朋友,他们可以比亲兄弟还要亲密,但他却宁愿孤身一人和这个孩子相依为命,以至于他离世之后,楚辞就变成了孤儿。
这时候穆赫兰元帅才惊觉,和一个孩子谈论他已故的父亲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他歉疚地道:“对不起阿辞,我不应该让你回忆这些事情,节哀。”
“没关系,”楚辞低声道,“而且,这句话也应该我对您说才是……节哀。”
“确实,”穆赫兰元帅苦笑,“我已经三十年没有见过你父亲了,但是忽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能相信。”
他看向喷泉不远处的演讲角,感喟地道:“我们年轻的时候,林最喜欢周末来这里,他是个无神论者,不信仰任何宗教,却对埃尔·卡诺的自由主义充满热情,每每来这里都要发表一二演讲,或者和别人争论不休,而我根本听不懂他们争吵的问题,就在旁边等着。”
楚辞道:“那个时候,您一定很烦他吧。”
“没有,”穆赫兰元帅轻微地摇头,“我没有觉得烦。”
林和别人辩论的终局往往都是被他拉走塞进车子里,在回去的路上,他还要再高谈阔论几句,而在这个时候,奥布林格·穆赫兰只肖说一句,去东市场吃夜宵,林就会立刻将他的什么“主义”抛之云外,转而研究如何填饱自己的肚子这一实际问题。
杰奎琳是不愿意去改造城区的夜市的,但是谢清伊却很感兴趣,说来好笑,奥布林格和谢清伊的第一次约会,就是在夜市度过的。
那时候,穆赫兰元帅想,他不仅不觉得烦,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了。
交通管制两个小时后才放开,因此等他们回到家里的时候,西泽尔已经到了,穆赫兰元帅满脸阴沉地将西泽尔叫去了书房,楚辞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朝他比口型:“自求多福。”
西泽尔无奈地笑了一下,大概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
谢清伊看着父子俩一个气势汹汹一个波澜不惊地进了书房,进去之后还将门关得严严实实,不禁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她抱着小白摸了几下,又问楚辞:“你们不是下午三点就回家了吗?怎么现在才到。”
楚辞说:“路上遇到学生游行,交通管制了,就等了等。”
一个小时过去,那父子俩已近没从书房出来,穆赫兰夫人将小白递给楚辞,蹙着眉头上了二楼。结果她刚走到楼梯平台,书房门就开了,西泽尔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而穆赫兰元帅在门口叫道:“阿辞,阿辞?”
楚辞跑上楼梯:“怎么了?”
“你跟我来,”穆赫兰元帅朝他挥了挥手,“来。”
他带着楚辞上了三楼。
三楼的房间都是空的,门扉紧闭着,看样子已经久无人踏足。
他们去了最尽头的储物间。
储物间里黑洞洞的,连照明都没有开,穆赫兰元帅就这样走进去,从里搬出一个箱子来。
储物间是全封闭的,也会定期打扫,因此箱子上也没有什么灰尘,穆赫兰元帅将箱子搁在栏杆底下的台阶上,顿了一下,低低对楚辞道:“这都是你父亲的东西,可能你也用不到了,但……总也是个念想。”
楚辞将箱子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穆赫兰元帅道,“虽然林那家伙不在了,但我和你伯母还在,你不是一个人,其实不管他在不在,这里都是你的家,记住了吗?”
“嗯……”楚辞点头,“记住了。”
星灯火焰(上)
楚辞抱着那箱东西回到房间里。箱子被他放在了窗台上,窗外很安静。他低下头,看见小白在花园里蹦来蹦去,它贼兮兮的钻进花丛里,又从里跳出来,雪白的毛上沾了许多草木碎屑,没过一会,谢清伊去花园将它捉了回来。
“你在发什么呆呢?”
楚辞抬起头,见西泽尔趴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而他的窗户是开着的,所以他们正好可以看到对方。
“我看见伯母把小白抓回去了。”
“它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洗澡,你一会下去肯定能听见它嚎叫。”
楚辞忽而问:“伯父没有打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