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务满头雾水:“不是说要临检吗?”
制服人厉声喝道:“马上起飞!”
乘务连忙打开终端对讲通知机长,制服人看向自己的同伴,只见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廊桥撤走,舱门关闭,星舰紧急起飞,几分钟便穿过了大气层,消失在重叠的墨色云朵里。
发射台的地勤小跑过来:“刚才听说要清场?没有看到命令发布啊……”
两个制服人依旧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楚辞身形一侧,就要钻入巡检车,却蓦然觉得眼前好像闪过一片刺目的白光,明明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耳膜却炸开了一般,似乎有重物“咚”一下撞在他的后脑上,疼痛席卷,意识摇曳,天旋地转。
制服人、地勤、远处的接引员皆如同风里的麦秆一般倒了下去,发射台的照明瞬间暗下,指示牌和机器人定格在这一瞬间,折叠了一半的自动廊桥卡在空中,犹如一截残肢断臂。
楚辞抓住巡检车的门把手,咬牙强撑着想要站起身,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的视觉、听觉、嗅觉乃至是感觉都消失了,唯有精神力还保留着勉强的感知。但这种感觉极其微妙,就像是接收不到信号的雷达,时断时续。
他意识到,自己遭遇了精神力攻击,并且是他从未尝试过的暴烈方式。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巡检车的把手,几乎要将它拧下来似的,他的手背上迸起突兀的青筋,他踉跄着,往前扑了一下,然后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嘀——
嘀……嘀……嘀。
有什么机器在响,手臂被牵动,换了个位置摆放着,好像过了很久,冰冷锐利的痛感才传输到了神经中枢,但是楚辞却无法动作,只能任由一股冷冷的液体随着那痛觉进入到了他的身体里。
除了机器的声音外,还有人在说话,但是分辨不出,也听不清楚,身体仿佛漂浮在一片失去重力的空间里,来回颠簸,左右摇晃。楚辞闭着眼睛,眼皮覆盖的视觉却不是黑暗,而是一片朦胧的、色彩混乱的光晕。
像包裹的虫茧,一层一层透开,却无法抵达其核心。
他的感官和精神力都处在了混乱状态,不知道是因为精神力攻击的影响,还是刚才被注射的药剂。他也失去了时间观念,好像是被拉长了,或许钟表上的指针已经跑过无数圈,但他心中焦急的情绪、思考的想法……都变成了薄薄的片状物,无力的漂浮在空中。他想让它们生出锋利的刃面来,却又都被一股脑丢进碾压机中磨砺,最终成为一团混乱。
精神力场处于严重的“散逸”状态。一旦他生出要控制或者回收的想法,脑海里就会袭来一阵刺痛,他不知道这种痛觉是不是让他面容扭曲,而周围的看守者有没有发现他已经醒来……
“你醒了吗?”
有一道声音在他脑海里道,他不确定那是通过听觉,还是精神力场感知传入到他的神经中枢的,亦或者,那本就是他自己的幻觉。
“你醒了吗?”
那道声音又问了一遍。
他又问了许多遍,交叠成无数的回响,在楚辞脑海中来回游荡,犹如阴魂不散的幽灵。
闭嘴。
楚辞对他道。
你醒了吗——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过来和我一起玩吧。”那道声音又说道。
过来和我一起玩一起玩一起玩……
于是无数道相同的声音开始回荡。
一起玩……
一起……
楚辞生出一种混乱不清的恍惚感。
他不知道这是现实还是梦境,还是他潜意识里象征,他只记得有个人在不停地问他是否醒过来,叫他一起玩。
即刻产生的残响和埋藏在脑海中深处的记忆发生了重叠,他非常缓慢地意识到,这声音,这话语,他似乎从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精神力场散逸出去很远很远,仿佛到了空中——云朵漂浮的大气层——水汽蒸腾——尘埃弥漫的宇宙——星舰无声航行——
“过来和我一起玩吧。”
拉莱叶!
楚辞猛然睁开了眼睛。
“咦?他竟然醒了。”
“只是生理反应而已,他现在是无意识的。”
视线依旧在摇晃,但是很快楚辞就意识到,不仅仅视线再摇晃,而是他的身体也在摇晃,他似乎在一辆车内,那车正在路上颠簸前行。
他再次试着将精神力场收回来,脑海中再次传来头盖骨被穿透的刺痛,楚辞疼得浑身痉挛了一下,如遭雷击。
“这是怎么回事——又不动了。”
“都说了是生理反应,给他注射了三个人剂量的脑颅麻醉剂,怎么可能还清醒?”
楚辞的眼珠子细微地动了一下,他从眼尾的余光暼去,模糊地看见距离他最近处有两个胸前挂着□□的男人,而他们的身旁,是一角缀着蕾丝花边的蓝色裙摆。
拉莱叶……
发动精神力攻击的是她。
楚辞试着动了一下手臂,发现自己的手腕似乎被某种重型镣铐束缚着,沉沉地压在腹部,而那种“嘀——嘀——嘀”的响动正是从镣铐上传来。
有炸弹……只是不知道炸弹的爆炸触发条件是什么。
就在这时,车子好像停了。
过了一会,车厢门打开,一阵冷风蹿了进来,外面的天还黑着,昏聩的照明漂浮在漆黑夜空中,像是深海里的发光水母。
天还没有亮,看来他并未昏迷多久,可是要等到精神力恢复估计还得一段时间……可是周围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小心点,”一个武装分子低声道,“赶紧将他送上飞船,免得夜长梦多。”
这里是港口?
“引爆遥控给他们——”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导火索。
躺在移动担架上、本应该失去意识的楚辞忽然拱起身体从担架上“弹”了起来,距离楚辞最近的武装分子反应极快地伸手向挂在胸前的枪,而就在他们的手指触及枪管的那一刻,一蓬猩热的鲜血迸溅而来,扑了他满脸。
血液淅淅沥沥地顺着他的面颊流淌下去,绯红的视线里,他看见小女孩的蓝色的裙摆被染成深色,而她的脑袋塌陷下去一块,像是摔碎的玩偶,骨渣和血浆黏在金发上,泪泪地往外冒。
砰!
又是一声猝不及防的闷响,拉莱叶的脑袋彻底破碎,像一个西瓜般崩裂,白的脑浆和红的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楚辞的一只手已经从手铐中脱离了出来,他勾住手铐边缘往另一个武装分子脖颈上一套,再向后用力一锁!
咔哒!
断裂的不仅是那个武装分子的脖颈,还有楚辞的手腕和指骨。
他将已经变形了的手从手铐里褪出来,俯身躲过一阵子弹的射击,但反应慢了一拍,有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脖子飞过去,带出一道血痕。
血花在空中飞散,红色血珠像鲜艳的珊瑚,从他眼前滑了过去。
他的视线跟着那滴血珠落在身侧的车厢壁上,随即猛地往车厢门口一扑!
嘀——嘀——嘀。
手铐被遗落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三声提示过后,轰然爆炸!
车厢在火红的浪潮中犹如一片残缺的纸,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气浪之中,车厢碎片焚烧殆尽,焦黑的残肢犹如枯树叉子搅拌在浓烟里,而先一步跳出车厢的楚辞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