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去哪?”
“洛阳,虎牢关。”
李道玄微微一愣。
李世民叹道:“朕年轻时,最喜欢骑马驰骋疆场,身先士卒,足迹踏遍九州,却不想当了皇帝后,反倒常年困于宫中。”
“也许承乾说得对,有时候,人终究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如此才不会后悔。”
李道玄随手拔下两根青草,屈指一点,草芥顿时化为两匹神骏无比的龙马,四蹄踏风,啸声如雷。
“陛下,请。”
……
洛阳,虎牢关。
黄昏时分,两人骑着龙马来到了这处雄关。
“当年王世充占据洛阳,朕率军讨伐,围困数月,这时河北窦建德率十万大军响应王世充,进攻我军。”
李世民骑在白马上,注视着这座雄关,似乎再次想起了那段金戈铁马的辉煌岁月。
“当时形势十万火急,所有人都劝我退兵,然而此刻退兵,数月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于是朕做了一个决定。”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朕力排众议,决定继续围困洛阳,然后亲率三千五百精骑出虎牢关,游击、设伏、围杀,最后又让骑兵每人携带阵旗,三千五百人,居高临下,杀向十万大军!”
他苍老的脸上焕发出了逼人的神采,在残阳下熠熠生辉。
“那一日,旌旗蔽空,席卷天地,窦建德的十万大军望之胆寒,纷纷溃逃,朕更是亲自擒下了窦建德献给父皇,与此同时,洛阳被攻陷,王世充投降。”
一日擒双王,一战定乾坤!
那是李世民最骄傲的一战,是他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听到过的金戈铁马。
从那之后,他便是大唐的天策上将!
李道玄心中感叹,怪不得后世的伟人曾说过,华夏帝王中,李世民是最能打的。
“今日,终于再次回到这里了。”
李世民感慨不已,雄关依旧,而当年英风锐气的天策上将,已经白发苍苍。
他骑马踏入一条河流,并未渡河,而是逆着水流,向上游走去。
衣袍飘舞,白发飞扬,马蹄下的水面倒影出日月山川,晚霞残阳。
“玄武门之变,朕弑兄囚父,确实悖逆孝道人伦!”
他突然大笑一声,喊出了这句他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话,只觉身心舒泰,快意不已。
“但是朕也平定战乱,扬威四海,铸就盛世,让百姓不再死于饥荒和马蹄下。”
“所以是非功过,就留给后人去说吧。”
他牵动缰绳,继续向前走去。
“陛下。”
李道玄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陛下的一生确实有污点,但仍不失为一位英明神武的帝王,千年之后,自有人铭记。”
“太冲,何以见得?”
李道玄想起那一册册丹青史书,想起后世无数人对贞观之治的赞誉和向往,想起孩子们在教室中的朗朗书声。
“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
他微微一笑,对李世民道:“因为贫道曾亲眼见过。”
李世民的身影微微一顿,而后洒然一笑。
白马踏水而行,逆流而上,仿佛行走在大唐的巍巍河山。
“朕这一生,来过,看过,走过,抗争过,也糊涂过,如今,也该离开了。”
他并未转身,而是在残阳下摆摆手,声音如释重负。
“太冲,走了!”
……
李道玄的眼睛微微湿润,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初入长安时,被邪佛摩诃困在青龙寺中的那一刻。
他正准备拼命,却听铁蹄声动,踏碎山川,撞开高墙。
那英武的天子身穿金甲,手持长剑,一骑当先来到他身边,赤色披风猎猎而动。
“太冲,朕来了。”
……
李道玄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波澜,对着那缓缓趴在白马上的身影深深作揖。
“恭送陛下!”
灵山浩劫,世尊陨落
贞观二十三年六月,大唐皇帝李世民去世,享年五十二岁,庙号太宗,谥号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与文德皇后长孙氏合葬于昭陵。
举国哀恸,天下缟素。
他在位这二十三年,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君臣相宜,开创出享誉千秋的贞观盛世,亦成为后世帝王的楷模。
服丧之后,太子李治继位,其舅舅长孙无忌为辅政大臣,权倾朝野。
镇国游仙公主李丽质受封为宸王,蛰龙二代魁首,掌钦天监和不良人,这也开启了女子封王的先例。
但明眼人都知道,刚刚继位的皇帝李治,是在以此向某个人示好。
与此同时,在朝堂之外的某个角落,一个名为媚娘的女子进入了感业寺,剃度出家。
历史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又似乎什么也没变。
太极宫。
“陛下,国师……已经离京了。”
当长孙无忌向新皇李治说出这个消息时,他明显看到,坐在龙椅上的外甥,连坐姿都放松了许多。
其实不仅是李治,连他自己也是如此。
仅仅是一个人的离开,便让刚刚登基的皇帝,以及权倾朝野的辅政大臣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因为那人名叫李道玄,是连先帝都敬为师友的大唐国师。
毫不夸张的说,随着太宗逝去,整个大唐,论威望便没有人能和李道玄相提并论。
李治最庆幸的是,那个人是位真正的有道高人,并不在乎王权富贵。
“国师……去了哪里?”
“国师乃神仙中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等又如何得知,但估计,可能是去了潇湘吧。”
潇湘离长安甚远,可见那位国师是真的无心插手朝政,李治总算彻底放下了心。
他目光一闪,道:“先帝的那些妃子,可是都去了感业寺?”
长孙无忌有些诧异。
李治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朕自幼长于深宫,颇得她们照顾,感业寺清贫苦寒,她们中有的年龄大了,或许会吃不消那份辛劳。”
长孙无忌感叹自己这个侄子可真是仁孝,对没有血缘的人都如此挂念,那以后对自己这个舅舅还不是加倍的好?
“回陛下,先帝的妃子,除了杨妃自愿陪葬昭陵,其他都进了感业寺,虽然不如宫中富贵,但吃穿用度自是不愁。”
李治点了点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
在长孙无忌离开后,他一个人靠在龙椅上,闭目沉思,淡金色的帷幕落下,将他的身影映衬得十分缥缈,透着一种疏远和威严。
……
潇湘水脉,玉玄宫。
送完李世民最后一程,李道玄就离开了长安,再次回到了这里。
他知道,李治不是李世民,如果他在长安,那一朝君臣,都会喘不过气来,唯有离开,他们才不至于连睡觉都不踏实。
而随着李世民的去世,李道玄也发现,他和大唐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淡薄了。
没有了李世民的长安,总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倒不如回玉玄宫来得舒服自在。
“玉姐,你再等等,很快,我就能找到你的人魂了。”
李道玄望着静静躺在水晶棺中,宛若睡着的玉姐,眸光变得柔和,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