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回应。
他试探性地把手放到他发顶,抚摸了一下想安慰他,却摸到一手冷汗。
慕越一愣,声音瞬间变得恐慌,“陆端宁?你没事吧?”
陆端宁痛苦地喘了口气,有些吃力地推开了慕越的手,拒绝的态度很明显:“没……没事。”
你这是没事的样子吗?
又不想碰无关紧要的人了?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端大明星的架子!
慕越不理解陆端宁此刻在想什么,只能开着手电筒围着他打转,生怕一不留神让他在电梯里嘎过去。
“陆端宁?你哪里不舒服?”
“能说话吗?”
“陆端宁?”
“……”
此刻的情形,好像是周一那天的逆转。
陆端宁满头冷汗,额发被浸得湿透,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甚至站都站不住,只能脱力地滑坐在电梯里。
可慕越没办法像陆端宁给他买药那样处理好他的困境,他连他现在怎么了都不清楚。
不是发烧也不是生病,反而更像是针对某种特定情境或者空间的应激反应。
慕越蓦地回想起来他在进电梯之前奇怪的反应和先看往楼梯间的那一眼——
是因为电梯!
他本来的打算应该不是进电梯,而是走楼梯下到一楼……是自己叫住他,所以他才进来的。
愧疚感瞬间涌上心头,慕越忙站起来,想再试试对讲按钮能不能起作用,怎么样才能尽快让陆端宁从这里出去。
左手手指突然一紧,被他用力攥住:“慕越。”
慕越怔住,下意识按照以前的习惯叫他:“小鹿?”
陆端宁“嗯”了一声,声音很轻,虚弱地问,“你能不能……别再吵了?”
慕越:“……”
“哦。”慕越盯了他片刻,介于他现在情况确实不好,才说,“我闭嘴行了吧。”
听到他这么说,陆端宁手上的力道却依旧没松开。
慕越又说,“你先放开我,我再试一下应急按钮还能不能用。”
陆端宁充耳不闻,手指用力收紧,攥得慕越指尖通红。
慕越看了他一会儿,只好顺从:“好吧好吧,应该还是没用,我就在这儿不走。”
他将照明用的手机扔到一旁,握住陆端宁的手,挨着他一起在角落里坐下。
陆端宁的手指很凉,好像血液停止流动一样,冷冰冰的。
慕越紧握着他的手,掌心相贴,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
“没事的,再等几分钟,我们就能出去了。”
陆端宁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离我近一点……可以吗?”
慕越往他的方向挨近一点:“这样?”
陆端宁没有说话,只是很轻地摇了一下头。
慕越又挨近了一点,两个人的手臂紧紧相贴:“这样?”
陆端宁还是不说话。
慕越感觉自己如果再挤,要把他压成纸片了。
他索性换了个方向,坐到陆端宁面前来,扶着他让他靠到自己身上。
因为距离太近,慕越又嗅到了夏日雨后的大叶榕的味道,淡淡的香气萦绕他们周身,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变得格外浓郁。
慕越抱住陆端宁,问他:“这样呢?”
陆端宁的意识似乎变得有点迟钝,过了很久才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慕越没听清,只能猜测应该是“谢谢”。
“小鹿,”他抚摸他的后脑勺,轻声说,“别怕,你现在不是一个人,知道吗?”
“别怕,慕越,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直陪到死吗?”
“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死了我也会死的。”
……
这是发生在什么时期的对话,慕越有些想不起来了。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们之间友谊的建立和别人都不一样。
一年见一次面,一起待上七天半个月,这种只能称作普通玩伴,远远够不上“唯一的、最好的朋友”这种标准。
他们会做这种程度的朋友纯粹是因为他们只能做这种程度的朋友,不然就是仇人。
毕竟,见第一面的时候,他们就把彼此的弱点暴露在对方面前了。
比如——陆端宁真的很喜欢他的小猪。
虽然慕越想一百年一万年都想不通,喜欢猪算什么弱点?
但陆端宁确实把他的小猪看得最重,能忍住不吃红烧肉不吃排骨也不吃猪排,甚至在慕越极力邀请他尝一口的时候坚定地摇头。
然后捂住小猪的眼睛,不让它看那碗残忍的猪排,还要安慰它说:小猪小猪,我是不会吃你的。
慕越总觉得,他对他的猪比对自己要温柔多了。
而慕越的弱点才不像陆端宁的那么幼稚,但却被那么幼稚的陆端宁一眼看穿——
第一次见面,陆端宁从车里下来,越过司机好奇地打量慕越,眼神明净,像只小鹿。
小鹿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眼睛在出血。”
慕越知道,他照过镜子,认真洗过脸,知道眼睛里的红色血块洗不掉才下楼的。
右眼前方始终有一块阴翳遮挡,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好在左眼视物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