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下最紧要的,是赶紧带着这个男孩逃出去,林桉擦了擦眼泪,又咬牙将男孩背起,两股战战地从小门通过,终于进到一片狼藉的大厦内部。
里面消防员们正在极力抢救伤员,见到两个灰头土脸的孩子从旧仓库门里出来了,也是满脸惊愕,赶紧围上来查看他俩的伤势。
林桉完全没心思关心自己伤得重不重,目光焦急地在消防员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哥哥,我爸爸妈妈呢?”林桉问抱着自己的消防员道。
小伙子愣了愣,难为情地低下了头。他认出这是队里林天军和宋香玉的儿子,可就在不久前,身为班长的林天军和他夫人便身先士卒地先冲进车间重灾区,将冒火的燃气瓶拖出大厦,谁知道半路燃气瓶突然爆炸,林天军夫妇几乎瞬间殒命。
可小孩子哪里懂什么是死亡呢?
林桉见他不答话,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在消防员怀里拼命挣扎,放声大哭,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来寻找自己的父母。
忽的,林桉止住了哭声。
不远处,一群人从火堆里拖出两具面目焦黑的尸体,他们的胸前都别着一枚小兔子胸针,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林桉顿时呆住了。
一股很强烈、很强烈的悲伤和绝望涌上心头,林桉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悲怆的大哭,便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自那之后,林桉一直反反复复的发烧,大病了一个多月。
至于那个男孩,林桉再没见过他。因为整个过程中他都是昏厥的,或许他不曾知道,在他生命垂危之际,有个勇敢的男孩冒死救了他。
林桉睡得很不安稳,一旦梦到这些事情,他的思绪就会沉到心里最深的地方,那最柔软、最不堪一击的伤口,在历经风雪四季后,还能让他痛彻心扉。
朦胧中,有什么人一直在自己耳边轻轻唱歌,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蜻蜓点水般掠过自己的眼睫,林桉感觉有些痒,不禁把自己从这些回忆里拽了出来,怔忡地揉了揉眼睛。
“醒了?”
一个清爽干净的男声响起,林桉一愣,旋即不可思议地转头。
身旁,江绪正拿着一杯奶茶,眼睛弯弯的,露出一排洁白的上牙冲自己笑。
“饿了吧?怎么不去吃饭啊,喏,给你买的。”江绪很自来熟地把奶茶塞进他手里,林桉喉结滚动了两下,有些手足无措:“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上课?”
江绪好笑地瞥他一眼,指指自己的嘴:“大哥,我可以问啊!不过具体教室我不知道,所以我提前翘了后两节的课,来你们教学楼一间一间找的,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间一间的找么?林桉愣愣地看着他,心底涌出一丝感动,居然有人这么在意自己吗
江绪见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笑着耸了耸肩:“这有什么?想见的人,怎么都是不怕麻烦的。”
这话里暧昧意思尽显,林桉忐忑地抬起头,正对上江绪炽热又清亮的眼睛。
半晌,江绪忽然欺身过来,把林桉吓得往后仰:“你你干什么?”
江绪见他害怕,知道自己冒失,便收敛了偏进攻性的姿势,重新坐回到座位上,认真又深情地看着他说:“林学弟,我给你的纸条你看了吗?”
林桉轻咳两声,点了点头。
江绪有些惊喜,轻轻拉起他的手:“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给我回话呢?”
林桉惊恐地摇摇头。
江绪也不恼,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角满是深情:“好吧,那,林学弟,我再当面邀请一次。”
“你能和我约会吗?”
“林桉学弟,能和我约会么?”
江绪认真地拉着林桉的手,炽热的目光逼得他节节后退,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我不清楚,我没和男人谈过恋爱”
江绪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这句话的重点,有点不高兴地挑了挑眉:“那意思就是你和女生谈过了?”
“不不不,我我没有谈过恋爱。”林桉慌乱地摆手,他跟女孩子说两句话都害羞,更别提跟女生谈恋爱了,再说,整个明大,也没有女生能看上自己。
江绪闻言,松了一口气,眉心处也舒展了,笑着站起来:“这有什么难的?我可以教你啊。”
教?这怎么教?林桉有点好笑,狐疑地看着他。
江绪近乎痴迷地看着他的眉眼,林桉不是非常出众的长相,但和沈清安一样,气质一绝,甚至更胜一筹。他就像高山密林冬日新出的露水,干净、纯澈,从里到外写着“温润如玉”,很有东方古典美人的味道。
江绪对这类人有着天生的好感。
有句话说得好,儿子对爱人的选择,多半会受到母亲的影响。江绪那位早逝的母亲就是这样的气质,那时他父亲忙着在商场追名逐利,根本不沾家,他母亲因早年生育落下病根,所以整个童年,江绪几乎都在苦涩的中药味儿和母亲的咳嗽声中度过。
后来,在江绪八岁的时候,他父亲因为季度收益破了记录,难得高兴地把他带去了公司,谁知道还没参观多久,大厦车间突然发生爆炸,因为是工业用燃气,纯度很高,威力巨大,火势瞬间失控,整栋楼的人都陷入了惊恐。
江绪的父亲几乎是立刻就抛下了他,急急忙忙赶往存放新货的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