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佟国维满是皱纹的松弛脸皮子抽动两下,闭了闭眼睛,整个人麻了。
跪在他身旁的隆科多也麻了。
他一颗心此刻“扑通、扑通”慌张跳的都要钻出他的嘴巴了,听到四儿竟然因为几朵黄花与皇帝表哥起了争执,他的心情复杂极了。
瞧了瞧地板上花冠周围的一圈黄花有些发蔫了的向日葵,隆科多心里难过极了,抬起头一脸受伤的看着坐在上首圈椅的康熙哽咽道:
“皇帝表哥,就为了几朵花,您就想要了四儿的命吗?您开个价吧,奴才愿意用银子赔付皇帝表哥的黄花,即使是四百两、四千两、四万两白银,只要奴才能拿的出来,可以救四儿的命,奴才纵使是倾家荡产也再所不惜!”
“噗——哈哈哈哈哈。”
弘晞真得不想笑的,但看着隆科多像是唱苦情剧一般的作态,实在是憋不住笑出了声音。
康熙脸色变得更黑了,隆科多的脑子呢?重要的是黄花吗?重要的明明是李四儿欺辱他啊!
佟国维的老脸也阴沉的吓人,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已经废了,种了李四儿的毒病入膏肓了!他现在还没死呢,佟佳一族还没有轮到隆科多当家作主呢!如今隆科多就要为了李四儿一个贱妾“倾家荡产、再所不惜”的,那以后呢?若是李四儿哪天想要当皇后、母仪天下了,隆科多这个蠢货是不是还会想办法举旗造反了!
佟国维越想,眼神变得越幽暗,这次李四儿不死也得死了,甚至他的孙子玉柱他都不想留了,只因为玉柱长得太像李四儿了,万一隆科多再因为玉柱那张脸,未来做出什么破事儿来,那他佟家可真得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隆科多,你知道朕这黄花价值几何,就敢大言不惭的说出来你愿意倾家荡产来赔付?”
隆科多一愣,而后神情有些微微的不以为意,他又低头打量了一眼向日葵的花冠,舔了舔嘴唇对着康熙拱手道:
“皇帝表哥,奴才也曾在洋人手中见过售卖这种黄花的,若是皇帝表哥不愿意的话,奴才就让人再给万岁爷种出几亩上好的黄花花田来。”
“啧!你还真以为皇庄上的黄花是那洋人手里的黄花呐?”
坐在左侧圈椅上的老十四双臂环胸,不屑的嗤笑了一句。
众位皇阿哥们立刻纷纷点头表示应和,这些黄花可是用后世的种子栽种出来的,他们汗阿玛可是一粒瓜子都不舍得吃的,等着留种,明岁接着扩大规模种植呢!
康熙也一脸失望地对着底下的佟家父子俩说道:
“佟国维、隆科多,你们可知道这黄花是经济作物,属于世界五大油料之一,黄花的瓜子熟了能榨油,能做炒货零嘴,黄花的茎秆能做上好的肥料,一个花冠就能结出来成百上千个瓜子,等到明年把黄花栽种下去就是成百上前朵黄花,单单李四儿手下护卫毁掉的黄花,若是按照瓜子数量来算的话,数都数不清了!哼!你们想赔!怕是得统统死一遭,魂归后世买来花种赔给朕了!”
佟国维:“!!!老夫这皇帝外甥究竟在说什么胡话?世上哪有这种鸡生蛋、蛋生鸡无穷无尽的算法?万岁爷为了几朵黄花就想要让他的母族下黄泉,这不至于吧!?”
隆科多:“……果然皇帝表哥今日一定要让四儿死,才会说出来这种搪塞人的鬼话!他怎么不知道什么狗屁黄花这般昂贵呢?还得魂归后世去买花种?呸!皇帝表哥怎么不直接说让他们去长生天上买花种呢!”
看着隆科多一脸无语的模样,弘晞不禁趴在胤礽肩头处,在太子爷耳畔小声地嘀咕道:
“阿玛,爱情会使人盲目、使人疯狂,使人咚咚咚的想要以头撞大墙!”
胤礽闻言不禁哭笑不得的,伸手在胖儿子脸蛋上捏了一把,同样低声回答道:“……你个两岁的小屁孩儿懂个屁的爱情。”
弘晞朝着为“真爱”主动下头、降智的隆科多的方向抬了抬自己肉乎乎的小下巴,太子爷也不禁有些麻了。
连一个快满两岁的小娃娃都能看明白的事情,陷入“爱情”瞎了眼睛、聋了耳朵的隆科多就是看不明白啊!
一片诡异又微妙的气氛在大厅里蔓延,这时“咚-咚-咚”沉闷悠远的鼓声如水面上蔓延开的一圈圈涟漪般,从午门处一点点传到了乾清宫正殿大厅里。
众人听到这个鼓点声不禁都懵了。
“这——”
自出生以来头一次在宫里隐隐约约听到鼓声的弘晞有些懵逼地看向他阿玛。
胤礽反应过来鼓声意味着什么后,“唰”的一下抱着胖儿子从圈椅上站起来,对着坐在上首圈椅上的康熙开口道:
“汗阿玛,有人敲响了登闻鼓,这是要面见圣上,告御状了!”
太子爷话音刚落,坐在大厅中的皇阿哥们瞬间哗然一片。
弘晞也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对登闻鼓可不陌生,毕竟后世的电视剧里只要有人想要告御状了,都得躺下滚个钉板,搞得血糊拉碴、遍体鳞伤的才能敲响登闻鼓,面见皇帝,陈诉冤屈,让天子断案。
自魏晋南北朝开始,这登闻鼓就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属于天子为百姓们开设的一条特殊的可以直面圣上的“绿色通道”。
弘晞印象最深的还是前世从研究明史、清史的祖父母嘴里听说的,洪武爷老朱出身淮右布衣,作为从贫民中走出来的皇帝,老朱对登闻鼓这事儿非常重视,生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老百姓们被贪官奸商给害了,特意派专人负责登闻鼓的事情。
等到老朱的曾孙——大明好圣孙宣德皇帝朱瞻基上台时,已经过了四代人了,底下的官员曾向朱瞻基提议废掉“登闻鼓”,虽然被朱瞻基以太祖爷的名头给驳回了,但从那以后登闻鼓也变得形同虚设。
待老爱一大家子从东北入关称帝后,登闻鼓更是成了一个样子货,朝廷规定了只有牵涉到“军政大事、大贪大恶、奇冤奇惨”1的事情时才可以敲登闻鼓,而且欲敲登闻鼓还得先挨过三十廷杖,毕竟皇帝们整日日理万机的,若谁都能敲响登闻鼓,日日来上诉,哪个皇帝能吃的消啊?
别说弘晞第一次听“登闻鼓”了,一些序齿靠后的皇阿哥们也是第一次听到午门处“登闻鼓”的响声。
虽说敲响登闻鼓付出的代价大,但若是天子审理断案,判定有冤情的话,那犯事儿的人也会倾向于被重判。
康熙皱眉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立刻跑出大厅,没一会儿就神色古怪的走了回来,看了一眼跪在地砖上的佟家父子俩,而后对着坐在上首的康熙俯身禀报道:
“万岁爷,敲响午门登闻鼓的乃是隆科多大人的嫡长子——岳兴阿,他说要状告自己阿玛隆科多宠妾灭妻,国舅爷与国舅夫人助纣为虐,平日里对李四儿以下犯上苛待他额娘赫舍里氏的事情视若无睹,岳兴阿请求当面向万岁爷陈述冤情!”
“什么?”
听到梁九功的话,除了弘晞外,在场众人全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弘晞即使知道隆科多与李四儿不办人事儿,但也没想到今日岳兴阿会敲登闻鼓告御状。
要知道古代人极其重视孝道,岳兴阿这举动与大义灭亲无疑了,怕是以后他再也进不去佟府一步了。
回过神来的佟国维与隆科多也是愤怒的不得了,国舅爷下颌上的灰白胡子气得乱颤,松弛的脸皮子像是波浪般上下起伏。
隆科多更是直接从地砖上爬起来,对着坐在上首的康熙愤怒的拱手道:
“皇帝表哥,请您先留四儿一命,让奴才去把奴才的逆子给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