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喝点什么?”门童问道。
“干邑白兰地。”从第一次在德·拉罗舍尔伯爵的办公室喝白兰地之后,吕西安又喝了许多次白兰地酒,也逐渐开始喜欢并喜爱上了这种昂贵的饮料。
当阿尔方斯终于出现时,吕西安已经喝下了两杯白兰地了。
“抱歉让您久等了。”他朝着吕西安道歉,“作为补偿,我请您尝尝这里的油封鸭子,整个巴黎您都吃不到更好的了。”
侍者给阿尔方斯也送来一杯白兰地,他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明天您的报纸上会刊登一篇我写的文章。”吕西安说道,“是关于突尼斯问题的。”
“所以那篇文章要由您来执笔啊?”阿尔方斯有些惊奇,“这真是没想到。”
“您知道明天要发这篇文章?”
“这毕竟是我们家的报纸。”阿尔方斯笑了起来,“我知道爸爸和德·拉罗舍尔伯爵计划发一篇文章来暗示伯爵本人支持出兵突尼斯,原来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您啊,这是个出名的好机会,我要祝贺您。”
“您和您的父亲为什么要关心突尼斯的命运呢?”吕西安决定不再试探,“在我看来,那片土地和您的家族没有任何关系,您在那里又没有投资。”
阿尔方斯又喝了一口酒。
“那么您认为我们是为什么这样做呢?”阿尔方斯的语气颇为意味深长。
“我猜想是因为突尼斯债券。”
阿尔方斯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在听他们说话。
“如果您是自己猜出来的,那么我要佩服您的洞察力;如果是别人把秘密泄露给您的,那么我就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阿尔方斯的脸上依旧笑意盈盈,可他说这话的语气却令吕西安不寒而栗,他大致明白了阿尔方斯打算让那个他想象中的泄密者付出怎样的代价了。
“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吕西安将下午夏尔的分析过程重复了一遍。
听完吕西安的话,阿尔方斯轻轻拍了拍手。
“如果您哪天在外交部干腻了,可以考虑改行去做检察官。”
“那么我想的是正确的了。”吕西安注意到了对方的揶揄,但他不为所动。
“所以您是来指责我的吗?”阿尔方斯反问道,“我做的事情,这间俱乐部里的其他体面人也同样在做着。交易所就是一个养着无数鲨鱼的池子,那些小资产者和靠年金或是工资生活的人,把他们的积蓄投入市场里,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却在几个小时内就倾家荡产。我们操纵证券价格的涨落,就像是月亮驱动潮汐的运转一样,战争只是我们用的一样工具罢了,甚至称不上是什么稀奇的工具。”
对方的激烈反应,让吕西安有些慌乱。
“我并不是想要指责您什么……我没有觉得……”他支支吾吾地说道。
阿尔方斯似乎明白了什么,“莫非……您也想要加入这场游戏当中?”
他大笑起来,餐厅里几个正在吃饭的人将不满的目光投向他们这一桌。
吕西安尴尬地点了点头,“我想要参与,但我的本金不太够,所以我想您能不能借我一些钱?我会支付必要的利息的。”
“您打算借多少?”阿尔方斯问道。
“三万法郎……可以吗?”
“假设我借给了您这三万法郎,您打算怎么做?”阿尔方斯接着问道,“去交易所用实名开一个账户,把这些钱都用来买突尼斯债券?”
吕西安点了点头,“不然呢?”
“若是像您说的那样简单,交易所里早就都是百万富翁了……搞投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于我们这样的大银行而言,一举一动都被所有人盯着,要吃进大量的突尼斯债券,还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哪怕走漏一点风声都会坏了大事。”
“您的名字虽然不为公众所知,但是真正掌握财富和权力的人知道您所处的地位的价值,他们会把您看作您老板的化身,现在您在交易所买入三万法郎的债券,将会释放一个怎样的信号呢?”
“您是说会有人跟着我买进吗?”吕西安问道。
”不仅仅如此,我们的竞争对手,会用一切手段搅黄这笔生意,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一切公之于众,很快全国的公众,就都会知道您涉嫌内幕交易了。”阿尔方斯的声音让吕西安浑身越来越冷,“到时候,我们的生意泡了汤,而您会被扔出去作为平息丑闻的替罪羊……内幕交易会让您在巴黎市属监狱度过五年的时光,把像您这样的人扔到那里去,实在是暴殄天物。”
大颗的冷汗从吕西安的太阳穴一路流进领子里,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阿尔方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我不知道会这样……”他用手擦着额头。
“您没有和别人分享过您的猜想吧?”阿尔方斯问道。
“没有。”吕西安连忙摇头。
“幸好您先来找了我。”阿尔方斯看上去也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样,如果您也想要做投机生意,我可以帮您安排。”
“您指的是……”
“我愿意借给您十万法郎。”阿尔方斯说道。
吕西安吓了一跳,“这么多?”
“您是个谨慎的人,您的谨慎让我们的大生意不至于毁于一旦,所以我愿意借给您钱,收百分之七的利息。我们通过一些和我们家族有长期合作关系的经纪人,或者是一些我们手里握有把柄的经纪人分散买入突尼斯债券,伪装成是散户在下单,目前为止还没有惊动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