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所以我现在成了引诱浮士德的魔鬼,或者是引导包法利夫人堕落的罗多尔夫。”阿尔方斯做了个鬼脸,“您的前秘书是个纯洁的天使,而我则是伊甸园里的那条蛇,您不会真的是这么以为的吧?”
“我讨厌您,伯爵先生,自从第一次见面就如此,您一副高傲的样子,因循守旧,还有您那副高贵的作派,这都令我厌恶,但我可从来没觉得您是个笨蛋。”他轻轻抚摸着吕西安的脸,“您和我一样清楚,这漂亮的皮囊下掩藏的是一个腐朽的灵魂,而这个灵魂在我们两个人见到他之前就已经是那样了。”
吕西安的眼前浮现出一层水雾,伯爵的脸变得模糊了,他看不到伯爵脸上的表情,这是他如今唯一感到庆幸的事情了。
“您要不然是个伪君子,要么就是个自我欺骗的可怜虫。”阿尔方斯放开了吕西安的下巴,“痛快点吧,先生,您到底是留下还是走人?”
德·拉罗舍尔伯爵在原地又站了十几秒的时间,而后他转过身去,走出了房间,吕西安感到眼泪从他的眼角朝下流下去,他不敢去猜测伯爵刚才的表情。
“这些贵族真是个顶个的没种!”阿尔方斯冷哼了一声,再次把吕西安抱在怀里,像是剥橘子皮一样把他的衣服剥开。
“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吕西安浑身因为激动而发抖,“你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话?”
“我说了什么吗?”阿尔方斯将吕西安的衬衫扔到床底下,“我只是告诉了他您的真实面目而已,难道我刚才说的有什么错吗?”
“您说我羞辱了您,”他擦了擦吕西安脸上的泪珠,“那么您是为自己的真实面目感到羞耻,是不是?”
“我没有那么说。”
“但您是那么想的。”
“难道你们每个人不都是这么想的吗?”
阿尔方斯摇了摇头,“不,我不是这么想的。”
“这个城市里挤满了装腔作势的蠢货和假道学,他们用一切可能的机会给自己涂脂抹粉,竭尽全力掩盖自己的黑心肠,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站在道德高地上对我们的所作所为指指点点。”阿尔方斯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这些人和蠕虫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不作恶,是因为他们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去作恶,而不是因为他们不愿意。”
“即便不是因为钱,我觉得您也不会走的。”阿尔方斯将手伸进吕西安打开的衬衫领口里去,“您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不是一种人,他欣赏的只是想象当中的您,换句话来说就是一幅用来敬拜的画像,当他真的看清楚您的真面目的时候,他只会因为幻想破灭而无所适从。您愿意为了他改变自己,让自己成为他想象当中的那个形象吗?别说谎,您知道您做不到的。”
吕西安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他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阿尔方斯。他想起这几年里他做过的那些事情,随便挑出一桩来都能让德·拉罗舍尔伯爵大惊失色,而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与其说是阿尔方斯引诱了他,不如说是他自己选择被引诱,即便没有阿尔方斯,他也会找到别的什么靠山。他像是茁壮生长的藤蔓,牢牢地缠住大树的树干,一路向上攀爬,如今要他抛弃这棵大树,他又怎能愿意呢?
“我们是一种人,”阿尔方斯让吕西安躺在他的腿上,轻轻用手指卷着他的一缕头发,“我不觉得您的选择有什么不对的,如果把我放在您的位置上,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您也会躺在别人的腿上吗?”吕西安被自己的的话逗笑了,他在脑海里想象着那个场面,那可实在是有些滑稽。
“人生就像是一场牌局,当我们出生的时候,命运发给了我们一副牌,有的人牌好,有的人牌坏,而我们这辈子的唯一目标,就是打好自己手里的这副牌。”他轻轻抚摸着吕西安的脸,“您有这一张王牌,难道就因为害怕那些蠢货的看法就将它束之高阁?那您可就跟他们一样蠢了。”
“我们是一样的人,我的朋友,我能够理解您,并且我觉得,您也能够理解我。”他吻着吕西安的额头,即便在这样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依然流露着嘲弄的光芒,“我们属于彼此,您明白吗?您这样能和我互相理解的人很少见,因此既然您已经落到了我的手心里,我就绝对不会放手,要是——要是有人不自量力地想要挑战这一点,那么我就毁了他,您可以把我的话和您的其他‘朋友’转告一下。”
“我没有其他的朋友。”吕西安扭过脸去。
“那就最好了。”阿尔方斯直勾勾地盯着吕西安的眼睛,他的目光当中带上了一种压抑着的怒火,当阿尔方斯撕碎他身上余下的布料时,那种神色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像幻灯片一样循环放映着。他感到自己像是被阿尔方斯养着的一匹马,银行家把缰绳放的很松,但归根结底,缰绳的那一头还是牢牢地被阿尔方斯握在手心里的。
爱戴与恐惧
歌剧院门口发生的炸弹事件,自然地登上了第二天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绝大多数的报纸都对将军报以同情的态度,而阿尔方斯掌控的几家报纸更是肉麻地吹捧起将军的勇气,赞赏将军在受伤后依然按照原定计划去观赏歌剧的气度,全然没有提及他在第一幕结束以后就溜之大吉了。
左派的报纸同样也表达了对将军的慰问之意,但同时也暗示这是布朗热将军自作自受——难道不是他用各种极端的煽动引发了如今法兰西的巨大分裂吗?这就像古希腊神话里的卡德摩斯,将龙牙播种在土地里,长出一群自相残杀的武士来,布朗热将军煽动暴力,如今却被暴力的手段所伤,这也称得上是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