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们祖辈的时代相比,如今的世界已经大不相同了。在那场塑造了现代法兰西的伟大革命一百年之后,新一代的法兰西人已经掌握了科技和工业带来的巨大力量,并决心将这种力量运用在发展和进步的伟大事业当中!我们从我们的祖辈手里接过了火炬,并决心将大革命的精神发扬光大!”
“这场世界博览会,是一场人类科学,文化和进步的盛宴,三十五个国家的展览馆,将向我们展现这些国家独特的文化和光荣的成就,而巴黎人民也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要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们。我相信诸位前来参观的朋友们都能够在这个夏天留下美好的回忆!”
“现在,我请本届世界博览会的筹备委员会主席,法兰西共和国文化,教育与宗教事务部部长吕西安·巴罗瓦先生宣布本届世界博览会开幕!”
吕西安微笑着走上讲台,他和总统亲切地握了一下手,转向台下,面对着下面的无数双眼睛,到时候了,他想,这就是他盼望已久的时刻。
“女士们,先生们,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们!”他大声宣布道,“我荣幸地宣布1889年巴黎世界博览会开幕!”
台下的掌声如同一百门大炮同时开火时所发出的巨响,吕西安曾经在议会和竞选现场的演讲台上见识过群众的掌声和欢呼,但没有一次比得上这个。难怪拿破仑三世在1855年举办过世界博览会后,还要在1867年再搞一次呢。
开幕式之后的午宴在铁塔上的餐厅举行,在距离地面上百米的地方吃午餐,这对于所有的来宾而言都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就连见多识广的沙皇夫妇也好奇地从落地窗里看着脚下流过的塞纳河——银带似的河流穿城而过,宫殿,林荫道和教堂在河岸两侧如画卷般展开,无论这餐厅的菜式如何,这风景至少值得一看。
午餐时,吕西安和尼古拉皇太子同坐一桌,同桌的还有阿尔方斯,阿列克谢以及莱蒙托夫父女。桌上的菜品是在地面上的厨房烹制之后再用电梯送上来的,因此风味有所折损,但佐餐的酒都是波尔多和勃艮第生产的上好年份的佳酿,这足以弥补餐点的不足。大厅里充斥着俄国人和法国人的谈笑声,而背景音乐则是乐队演奏的两国著名作曲家的曲目——柴可夫斯基,格林卡,吕利和乔治·比才,当然还有著名的肖邦,毕竟波兰人也是沙皇的臣民,虽然这位音乐巨人自己恐怕不会认同这一点。
席间谈论最多的就是他们如今身处的这座铁塔,以及下方博览会的各种稀奇展品——这天下午,吕西安将会作为向导带领沙皇一家参观博览会。沙皇夫妇对此很感兴趣,但皇太子却有些心不在焉——似乎他对于一切都不怎么在乎。吕西安暗自觉得尼古拉皇太子不会成为一个好沙皇,这个苍白的年轻人太过软弱,太过文雅,和俄罗斯帝国这个粗野的国家格格不入。历史上成功的沙皇都是强大有力的人物,如果他们的本质不是如此的话,他们也要把自己打扮成这种形象,否则他们就不会得到臣民的尊重。尼古拉显然不是个强大的人,吕西安也十分怀疑他能伪装成一个这样的人物。
同样对博览会没什么兴致的还有阿尔方斯,银行家对于世界博览会的唯一兴趣就是这场盛会所带来的商业机会,犹太民族一贯以务实著称,好奇心可不是他们的美德。这样的实用主义的确给阿尔方斯带来了好处,这场博览会让他获益颇丰,他操纵着自己的金融机器从交易所的那些可怜虫身上榨出所有的金子,再把这些金子仰脖吞下,就像他现在正在从水晶杯里喝暗红色的波尔多葡萄酒一样。
那酒的颜色可真像血啊,吕西安心想,简直都可以以假乱真了。
他看着坐在阿尔方斯另一边的莱蒙托夫将军,这位老将军紧张的样子就好像他是在和活的金融之神共进午餐似的。将军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一般,时不时地就悄悄瞥上银行家一眼,而当阿尔方斯屈尊和他讲话时,将军那种热烈的眼神恐怕连他的妻子本人都没有见识过。
“先生,我一直想要找机会向您请教——”将军朝阿尔方斯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这件事令我有些犹豫,如果我不征求您的一点意见的话,我是完全不敢下决定的。”
“我很愿意为您排忧解难,这就是我们银行家存在的意义。”如果阿尔方斯感到不耐烦了,那么他一定把自己的感受隐藏的很好,“我能怎么帮您呢?”
“是这样的,您知道,我把我在俄国的唯一一处田庄做了抵押,用这些钱在巴黎交易所做了投资——那是我唯一的不动产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现在有个经纪人给我从圣彼得堡来了信,他愿意直接买下这座庄园,顺带买下我们在城里的房子。”
“您要把房子卖掉?”莱蒙托娃小姐惊愕地看着父亲,“那么我们回到彼得堡之后住在哪里呢?”
“我们一段时间内还不会回去呢,再说即便回去了,我们也可以租一座公馆。”将军说道,“我听说巴拿马运河公司又要发行一批新股,发行价是五千法郎,比市面上的价格低一点——”
“这就是他们正在计划的事情,再过半个月就要进行增发了——所以您想要把这笔钱投入进去?”阿尔方斯脸上带着一种鼓励的微笑。
“那经纪人愿意出的价格等于二十五万法郎,五十年前,这份产业可是能卖到五十万的。”将军叹了一口气,“田产现在越来越不值钱了——总而言之,我算了一下,二十五万法郎足够我买五十股,如果今年年内能涨到八千法郎,那么这笔钱就能赚到十五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