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耸耸肩,走到这台机器的旁边,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驾驶座,四周弥漫着石油燃烧的刺鼻味道,他做了个鬼脸,“现在呢?”
阿尔方斯握住吕西安的手,放在了转向杆上,“您会骑自行车吗?”
“不会,”吕西安摇头,“但我看别人骑过。”
“原理差不多,您想朝哪个方向走,就把转向杆往哪边转。”银行家松开吕西安的手,自己抓住了控制油门的操纵杆,“我一推这个操纵杆,车子自己就会往前走。”
他按照自己所说的,把操纵杆往前推,内燃机发出一阵“突突”声,自动车果然开始往前走了,只不过速度很慢,大概就是一般人走路的速度。
“绕着喷泉开。”他对吕西安说。
吕西安原本以为自己转不动转向杆,但他只是轻轻动了动,车子就朝左边转弯,他连忙将方向回正,然后小心翼翼地让车子绕着喷泉移动。
“对,就是这样。”阿尔方斯说,“现在我把速度加快。”他又推了一下操纵杆,这下车子的速度与人小跑时候的速度类似了。
吕西安很快就适应了这个新的速度,带着机油味道的风吹在他的脸上,他似乎许久没有这样心情舒畅过了,“能再快点吗?”
阿尔方斯又推了一下操纵杆,这下自动车的速度提升到了慢跑的马车的水平,“很遗憾,这就是最快了。”
“就这样?”吕西安失望地撅了撅嘴。
“目前就这样。”阿尔方斯承认,“不过只要有人愿意给这台机器的发明者投资,我觉得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做出比赛马还快的新机器了。”
“那您会给他们投资吗?”其实他想问的是——你还有钱投资这些吗?
“您想要更快的车吗?”阿尔方斯轻轻揉搓着吕西安的头顶,“作为您明年的新年礼物?”
“如果您觉得有利可图,那就去投资吧。”吕西安回避了阿尔方斯的目光,“但是别为了我乱花钱。”
“怎么?”阿尔方斯笑了起来,“小混蛋今天怎么这么懂事啦?”
“你的生意情况到底怎么样?”吕西安轻声问道。
阿尔方斯抿住了嘴唇,他扳了一下操纵杆,车子缓缓停下来了。
“您确定自己真的想知道?”阿尔方斯古怪地看着吕西安,而吕西安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脸色苍白,神情忐忑。
他让自己的脑袋上下晃了晃。
“好吧,”阿尔方斯跳下车,“我们回房间里谈。”
吕西安跟在他身后,他们走进宅子,走上楼梯,回到了吕西安的书房里。阿尔方斯将房门锁上,像主人一样坐在了书桌后面,指了指对面的扶手椅,示意吕西安坐下。
“关于巴拿马运河的事情,我觉得我不需要再和您从头讲一遍了。”
吕西安又想起那些要命的文件,“运河的进展……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非常糟糕。”阿尔方斯凝视着他,这目光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根据最乐观的评估,这条运河至少还需要五到八年的时间才能完工。”
五到八年,我的上帝,“那不乐观的估计呢?”
“有专家认为它永远无法完成。”
“永远”这个词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吕西安的太阳穴上,“可是——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如此,”阿尔方斯的平静看起来甚至有些令人忐忑,“恐怕我们对于所谓的技术进步过于自信了,这个世纪里人类做到了太多祖辈无法想象的成就,于是就自负地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了半神,以为这世上的一切都要向自己的意志低头——这是一个错误,一个代价高昂的错误。”
“这事情还有谁知道?”
“如今只有大概二十个,这也就意味着一个月之后会有一百个,三个月之后这个消息就会登载在报纸上,闹的全国震惊。”阿尔方斯说,“我们不可能把这件事情保密五到八年的时间。”
“所以三个月之后,一切就——”
“没错。”阿尔方斯轻轻敲了敲桌面,“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三个月之后一切就都完蛋了。”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吕西安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您是说,您还有办法扭转局面。”
“我的确有个办法,”阿尔方斯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尖,“但我需要您的配合。”
吕西安感到自己的肠胃开始打结,他确信,无论阿尔方斯的计划是什么,他都不会喜欢的,“您打算怎么做?”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这和您推举我做财政部长有关系吗?”
“目前巴拿马运河公司的股价是六千三百二十七法郎一股,而市面上的股票总计两千五百万股,运河公司的市值总共接近一千六百亿法郎,这是1870年我们向德国赔款的三十多倍。”阿尔方斯轻声陈述,“如今公司的净资产包括运河区的土地,工程机械,一段没有挖完的河沟等等,总价值估计在两亿法郎左右,同时它还有超过十亿法郎的负债——您明白这些数字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这些股票已经成了废纸。”
“回答正确。”阿尔方斯打了一个响指,“而我手里现在有七百万股这样的废纸,其中两百万股是我一开始买入的,成本是每股两百法郎;四百万股是在您的那些小动作以后,我为了安抚其他的银行家而从他们那里收购的,每股的均价是两千二百法郎;另外的一百万股,是我近期来为了继续拉高股价不得不在市场上接着购买的,这些股票的平均成本是四千一百二十九点七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