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三人静默了一瞬。
本以为晏温就此便要离开,却不想,他忽然又回头,低低问了沈若怜一句,“或者,今日随孤回宫也可。”
沈若怜想都没想,慌张摇头,“不回去,我还有些课业没做完,想过几天再回。”
“随你。”
晏温闻言再未多言,款步下了台阶,在裴词安面前站了一瞬,然后绕过他离开了。
直到太子的身影从垂花门口消失,裴词安才直起身子走到沈若怜跟前。
“瞧瞧我带——”
他刚把手中的油纸包举起来,这才发现沈若怜眼眶红红的,耳朵和脸颊也发红,像是刚哭过一般。
裴词安眼神微沉,快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太子殿下训你了?”
沈若怜想起方才那一幕,噘了噘嘴,含糊道:“算是吧。”
裴词安知道太子殿下这人虽然温和,却也最是持重严苛,想来公主跳脱的性子常会惹来太子的训诫吧。
他抽出帕子递给她,安抚道:
“好了,太子定也是为了你好,公主别伤心了,擦擦眼泪,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近一段时间裴词安三不五时便来寒山寺找她,沈若怜已同他非常熟稔。
这次见他手中提着的油纸包上写着“张氏糕点铺”三个字,方才的种种情绪瞬间一扫而空,激动道:
“呀!是白玉糕!”
打从第一次裴词安给她带了白玉糕之后,她就迷上了这个味道,可偏偏前几天那卖白玉糕的张氏糕点铺老板家中有事,关了几天门,她馋这个就馋得紧。
裴词安见她心情好了起来,也不由跟着笑了,“是啊,今日才开门,我买的可是头一锅,公主快尝尝。”
沈若怜点头,回到屋内,迫不及待地打开油纸包拿了一块儿出来,软糯微甜的味道里夹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入口即化的触感。
沈若怜心情更好了,眯着眼享受糕点,快乐得像只小麻雀。
-
这厢晏温离开后就乘马车下了山。
李福安坐在车辕上,不时回头看向厚重的车帘。
他心里越发迷惑起来。
昨夜殿下明明已经吩咐了下山,岂料走到半山腰,又下令返回寒山寺。
起初他还以为殿下又想到了什么线索,或是突然想起来还有什么没审问完的,谁知回去之后,殿下便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写了半晚上。
李福安还以为这次案情上终于有了什么重大突破,正想着要不要提前去知会薛念一声,准备第二天捉拿谭逸,殿下便将他唤了进去。
他进去一看,满桌子铺的都是宣纸不假,可那纸上并不是什么线索,而是……经文。
然后殿下深更半夜的,让他将这些经文拿去交给主持,替他供奉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明显感觉殿下的心情变得顺畅了许多,可令他想不通的是,殿下就是为了写那大半夜的经文,而又白白耽搁一个早朝吗?
想到这,李福安不禁又朝车帘看了一眼,恰在这时,他听得里面之人出声问道:
“张氏糕点铺……你可知道?”
李福安微怔,知道这话是问他的,忙回答:
“老奴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是开在城东的一家点心铺子,其中以白玉糕最为出名。”
说完,等了半晌,帘子里才传来声音,“今日天气不错,便赏朝中大臣无论品阶高低,每人一份张氏糕点铺的白玉糕。”
李福安和薛念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缓了缓,李福安迟疑着答了声“……是”。
裴词安给沈若怜送来白玉糕的时候,还不知道晚上回去后,全京城的官员都吃上了白玉糕,尤其是自己家里还被特别加送了一份儿。
赏赐白玉糕的顺公公说,太子说这多出来的一份,是因裴小公子照顾公主有功。
话说寒山寺,裴词安带来白玉糕后,沈若怜一口气吃了三块儿才算解了馋。
她拍了拍小手,起身将剩下的白玉糕小心包好,洗了手便兴致冲冲地拉上裴词安出了门。
今日天气晴好,一路上鸟语花香,微风和煦,远处有潺潺的水流声传来,沈若怜觉得自己这一年来,第一次心情这么舒畅。
通往后山的路,有一段十分狭窄的小径,另一边还是一个不浅的悬崖。
沈若怜侧头看了看走在她外侧,还小心翼翼护着她的裴词安,脑袋一热,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裴词安。”
裴词安认真看着路,只给她一个温和英俊的侧脸,“嗯?”
沈若怜也回头看路,“我哥跟你说过咱俩的事么?”
裴词安脚步一顿,语气有些犹豫,低低应了一声,“说过。”
末了,他似乎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冷淡,怕沈若怜多想,又立刻坚定道,“能娶公主为妻,是裴某的幸事。”
听裴词安说完这些话,沈若怜看着脚下的路,踢了一颗石子,没再说话。
裴词安也没有再开口问她对两人之事是什么看法,虽说是公主,却也总归是个姑娘家,定是十分害羞的。
两人很快到了湖边,裴词安捡了几颗扁平的石头递给沈若怜。
沈若怜小时候生活在西北的山里,并没怎么见过湖水,后来在宫里循规蹈矩,也没这样的机会,此刻拿着石头,竟露出小孩子跃跃欲试的神情。
裴词安笑说,“公主先按我上次教的打几个,我看看。”
沈若怜点点头,循着前几日学下的方法,扔了几颗,只是技术还不娴熟,偶尔有一两颗可以打出水漂来。
裴词安轻笑了一下。
沈若怜回头瞪他。
裴词安搓了搓鼻子,上前走到沈若怜身后,犹豫了一下,道:
“公主如今已经掌握了基本方法,便是差些力道和角度,公主若是不介意——”
裴词安迟疑了一下,定定看向她的眼睛,“我能否带着公主扔几颗?”
沈若怜愣了一下,见裴词安耳朵通红,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她略一犹豫,点了点头,仰起头看他,眼底干净澄澈。
“好。”
裴词安神情一松,来到她身后,胸膛与她的后背稍稍错开些距离,右手握住她的小手,“公主,冒犯了。”
手背覆上一阵温热,耳畔也有另一个独属于男人的灼热气息,然而沈若怜心底却并没有什么波动,反倒一心挂念着如何打出水漂。
被裴词安带着打了几个,沈若怜便彻底学会了,她自己又扔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就倒回来和裴词安一起坐在岸边的石头上。
石头上提前铺了裴词安带来的薄毯,并不觉得冷,她接过他递来的水壶,喝了几口。
“公主不是还想骑马么?过几天我和几个朋友去京郊马场,到时公主若是有空,可一道前去,我教公主骑马可好?公主还能看我们打马球。”
“好啊。”
沈若怜将水壶还给裴词安,拍了拍手,一脸兴奋,“不过你上次教我的打叶子牌,我还想打,还有、嗯……还有投壶。”
裴词安并未喝水,而是直接将水壶收好,看着她笑道,“好,公主说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沈若怜心里划过一丝暖流。
那种感觉同她面对晏温时的悸动不同,但她觉得,晏温从前有句话说得对,他说“将来你会见到更广阔的天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