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父母身边多住几天。今日她正在东宫里养胎,忽然来?了一队太监,把李重润、武延基带走了。
东宫的人吓到了,赶紧派人出去打听,这才得?知昨日他?们三人议论?二张兄弟的话不知为何传到了女皇耳朵里,女皇大怒,下令将李重润、武延基二人杖责一百棍。
这一百棍由?女皇的亲信执行,没有任何水分。一百棍便是专门训练过的士兵都抵不住,何况李重润、武延基两个公子哥。
这几乎是要他?们的命。
太子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吓昏了,醒来?后就抱着韦妃哭,安乐郡主也哭哭啼啼喊怕。东宫里乱成一团,没有一个人去救人,永泰郡主没办法,只能撑着虚弱的身体,一边派人去魏王府请魏王进宫,另一边跑来?和女皇求情。
她看不清祖母寝宫的门开了没有,但她不能放弃。执刑的人已走了那么久,太平公主、相王一个都没有出现,甚至连她的公公,武延基的父亲魏王都没来?。
永泰郡主便知道,他?们不会来?了。再疼爱的晚辈,如何比得?上保全自己,明哲保身?
她只有自己了。如果她也放弃,那李重润和武延基要怎么办呢?难道让她眼睁睁看着兄长和夫君被打死吗?
永泰郡主一声声哀求,一次次叩首,那些声音穿过名贵的楠木门,鲜艳的波斯挂毯,只剩下闷闷的响动。
上官婉儿跪在榻前,小心翼翼看着上方的女皇。女皇靠在榻上,闭着眼听女官禀报政务,仿佛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上官婉儿听着那些带着哭腔、声声泣血的哀求,心有不忍,然而她看到女皇平静的侧脸,那些同情便如涟漪,很快消失不见。
女皇登基后,心思越来?越深,上官婉儿很少见女皇动这么大的怒了。她不知道二张兄弟说了什么,但女皇不顾臣子还在,下令让人将李重润、武延基带到丹凤门杖刑,可见他?们说的话远不止不满二张兄弟,更多的是犯了女皇的忌讳。
谁来?求情,就是和女皇对着干。太平公主、魏王是最受女皇宠爱,也是最了解女皇的人,他?们都不敢冒险,上官婉儿何必为了几个和她没有干系的郡王郡主,惹火上身呢?
她的祖父便是因?为站错了队,被女皇抄家?的。她从小在掖庭长大,二十年宫廷生活教?给她最重要的道理,就是依附强者,莫管闲事。
上官婉儿最终垂下眼眸,不去管外面一声比一声凄楚的哭声。有些声音,只要闭上眼睛,就再也听不到了。
女皇阖着眼,漠然听下面人禀报。今日的政事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其实不需要花费心思,她听这么久,是在想李重润和武延基的话。
朝野如何看二张兄弟,女皇心里都清楚。她并不在乎那些话,男人当帝王便能有三宫六院,男人掌权后杀人便是英雄气魄,女人为何不行?
她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顺她者昌,逆她者亡,男人能做的,她武瞾一点都不差。
但李重润和武延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她养男宠,有辱李家?列祖列宗。
只有皇后、太后养男宠才是丑闻,皇帝增添后宫,有何不可呢?李重润嘴里喊着陛下,其实心里并没有把她当皇帝,他?们看她,依然在看一个老女人。
女皇这一生,最骄傲的事情是建立了大周王朝,最遗憾的事情,也是大周王朝。她的大周一代而斩,无?疾而终,后人提起她,恐怕依然会说武瞾是大唐皇帝,甚至皇后。
她迫于臣子和民心,不得?不将天下还给李家?,已经成了她的心病。百姓说就罢了,李重润凭什么敢说?
当年她能眼睛都不眨杀了自己的二儿子,如今就能杖毙孙子。
这是一个末路皇帝,灭亡前的怒吼。
永泰郡主的额头已经磕破了,血顺着她的睫毛流下来?,眼前已看不到任何东西。她只是麻木地磕头,求饶,妄图求来?祖母的怜悯。
不知过了多久,有宫人停在她面前,扶住她的动作,目光中似怜似嘲。
“郡主,您跪了一个时辰了,回去歇着吧。邵王和魏王世子受刑完毕,已送回东宫了。若您快点回去,还赶得?上见最后一面。”
黎明
明华裳和苏行止去了所有苏雨霁可能会去的地方,明华裳带了侍卫,帮她?一起找人,但还是没有收获。
天边的云霞绚烂的如同火烧一般,这么美丽的天相,明华裳和苏行?止却毫无欣赏的心思。明华裳问:“还有哪里没找过吗?”
苏行止缓慢摇头:“雨霁她?平素除了去西?市买布买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中?,很少见她?去其他地方消遣,彻夜未归更是从未有过。”
这时候苏行止才意识到,长安如此繁华盛大,其实?苏雨霁没去过多少地方。她?在这座城池没有亲故、朋友,一旦失踪,他连能问的人都没有。
明华裳也?很焦心,她?看着人来人往的西?市,说:“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苏兄,你先回家看看,或许苏姐姐已经回家了。我也?回府等?着,如果她?出现?在镇国公府附近,我立刻给你传信。”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苏行?止无奈应下,明华裳带着侍卫,筋疲力尽回府。
她?到家时,太阳已经沉下去,天空变成黑蓝色,像深不可测的海悬在头顶,压迫感无声地降临地面?。明华裳一整日都在寻人、问话,嗓子都哑了,但她?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一下车就赶紧去寻镇国公。
镇国公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眉宇间笼罩着焦灼,他听?到侍从禀报“二娘子回来了”,怒道:“她?还知道回来,我让她?立刻回府,她?却去不知什么地方野,她?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明华裳刚走进就听?到镇国公骂她?的话,明华裳让丫鬟侍卫都退下,合上门,才对镇国公说:“阿父,女儿不告而别,是女儿的不是。但女儿是为了帮忙寻人。”
镇国公冷笑?:“寻谁?”
明华裳带着镇国公府侍卫走时,肯定不能说她?要去寻公府另一位娘子,索性不告诉镇国公原因,只说她?一会回府。看镇国公的样子,他肯定以为明华裳又去贪玩了。
这样误会也?挺好,明华裳没有点破他们家最大的秘密,而是问:“阿父,二兄还没回来吗?”
镇国公对着明华裳一脸恨铁不成钢,提起明华章,他的神情就柔和很多,叹气道:“还没有。随侍的人说他出城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明华裳问:“他去哪里?了?”
镇国公摇头:“不知道,他一个?人都没带,连京兆府衙役都说不清楚。不过这个?关头出去也?好,什么都不知道,就什么错都不会犯。”
明华裳眉梢动?了动?,镇国公的话里?似乎另有意味。明华裳轻轻看了父亲一眼,问:“阿父,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镇国公深深叹了口气,说道:“邵王和魏王世子议论二张兄弟,圣人得知后大怒,下令将?他们两人各杖责一百。行?刑之地就在丹凤门,不久前邵王和魏王世子被送回家了,是生是死,还不知道。”
“什么?”明华裳大吃一惊,她?只知道女皇生气了,但并不知情况如此严重。邵王可是太子的嫡长子,储君的储君,对社稷意义重大,女皇怎么能如此狠心,这样对待亲孙子?
这是奔着往死里?打下手啊。
她?忙问:“邵王殿下不过十九岁,便是口无遮拦,也?该给他一个?改错的机会。圣人在气头上,旁人都不劝劝的吗?”
“嘘!”镇国公忙止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