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这个媳妇儿对他们极好,对婆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帮着夫君到处搜罗历届进士的考卷,他们这半年简直像是掉入了福窝窝里……
可现在,他们被人从宅子里驱赶出来,他们饿着肚子满身是伤狼狈地坐在脏兮兮的墙角,凄惨仰望着人家……
他们要是没有去白云观,没有做那件事,该有多好?
他们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景飞鸢看到母子俩安静坐在那里望着她,罕见地没有破口大骂,她有些好笑。
果然是心如死灰想去死的人了。
连辱骂她的心气儿也没有了。
这可不行。
死是很简单的事,凄惨地活着苟延残喘,才是惩罚和折磨。
景飞鸢从荷包里摸出两枚铜板,带着轻慢的姿态,一枚一枚将铜板抛出窗外扔到赵灵杰和赵钱氏脸上。
“喏,施舍你们的。”
怀孕之事被人揭穿
她没理会母子俩的愤怒,优雅整理着袖子,慢悠悠说道,“要是活不下去了,就拿这两个铜板去买点砒霜,母子俩将就将就也能够用。”
说完她便示意车夫离开。
离开前,她淡淡看着两人。
“想死趁早,你们早点死了,我也好早点嫁个好人家,毕竟有你们这俩搅屎棍活着,就始终会有人把我跟你们扯一块儿说事儿,只有你们死了,一年半载后再没人记得你们了,我才能彻底解脱。”
“好歹婆媳一场,夫妻一场,你们若是死了,我会为你们收尸的。”
“棺材是别想了,活棺材可以给你们多准备几个。”
“对了,知道什么是活棺材么?就是山野里的野狼野狗,把你们的尸骨剁碎了丢给它们,它们将你们吞之入腹,不就成了你们的活棺材?”
景飞鸢话音刚落,马车里就响起了景家人的笑声。
愉悦的笑声伴随着车轱辘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赵灵杰和赵钱氏母子俩愤怒地靠在墙角!
母子俩狠狠捏着铜板,瞪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贱人!
贱人!
为什么他们都落魄成这样了,景飞鸢这贱人还要来踩他们一脚,为什么要这样落井下石!
赵灵杰手指青筋直暴,他咬牙一字一顿,“我不会让这贱人好过的!她把我害成这般模样,她休想过上好日子!休想!”
赵钱氏听着赵灵杰的怨毒咒骂,低着头无声摸着自己的肚子。
想到肚子里的孽种和身下的脏病,她也恨毒了景飞鸢!
这孽种,本该是在景飞鸢肚子里!
这脏病,本该是景飞鸢得的!
她是替景飞鸢受难,是景飞鸢害得她这样凄惨!
所以,她一定要景飞鸢死!
就算她要去死,死之前也要拉上景飞鸢垫背!
……
景飞鸢的马车离开很远以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赵家母子俩的方向。
她敲了敲车窗。
骑马跟在马车旁边的张玄立刻应声,“景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景飞鸢不紧不慢地说,“麻烦张大人去让人准备准备,等会儿就去通知那药铺的张大夫,报官抓人。”
张玄乐呵呵地应了,“好嘞景姑娘!属下保证让赵钱氏去大牢里走一趟!至于让她蹲多久,就看景姑娘的心情了!”
景飞鸢弯唇,“多谢张大人。”
她靠在车壁上。
有赵钱氏在,赵灵杰什么事儿都可以让这个母亲去做,他就算流落街头也能过着被人照顾的日子。
所以,她得将赵钱氏送进监狱。
到时候没有了赵钱氏这个护崽子的老母鸡在,赵灵杰可就得受罪了。
他得自己抛弃尊严去讨饭,他得自己忍受着浑身剧痛去四处奔波,他会好好感受感受世人冲他直面而来的恶意,他会一天哭上八百回。
真好。
……
翌日。
一大早,外面就响起了吵闹的动静。
景飞鸢正在吃饭,景寻鹤激动地跑进来大声嚷嚷,“姐姐姐姐你快去看!那个老毒妇被抓起来啦!”
景飞鸢惊讶扭头看着弟弟,“赵钱氏?”
景寻鹤拼命点头,“对对对!听说她偷人家东西,人家报官了,你快去看吧!”
景飞鸢立刻起身往外走。
吃包子吃得欢快的小鲸鱼见娘亲走了,立刻丢了包子,跳下凳子,跟个小尾巴一样屁颠屁颠追着娘亲跑了。
景飞鸢很快来到药铺门口。
只见往右三丈远的街道上,披头散发的赵钱氏被两个衙役按倒在地,两人正在往她手脚上戴镣铐。
赵钱氏手里还抓着两个馒头,这会儿被戴上镣铐,她的馒头被迫落地滚了一圈,瞬间沾满了灰尘。
她看着被抓捕的自己,又看着自己讨要了一早晨才讨来的馒头落到地上再也不能吃了,想到浑身是伤的儿子还饥肠辘辘等着自己拿馒头去,她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
张家药铺的小药童站在旁边气喘吁吁,没好气地指着赵钱氏骂嚷。
他看守的药柜丢了价值二十两银子的人参须,他一心想抓住偷药贼洗清自己的嫌疑,所以昨日今日一直跟着衙役追捕赵钱氏。
见赵钱氏哭,他大声怒骂起来。
“你这个老东西最是没良心!”
“你晕倒在我们家药铺门口,我们家张大夫好心好意把你扶进去给你看病,见你身上没钱,他还免费给你抓药治伤,可你呢,你居然趁着我们不注意,偷了我们药铺价值二十两银子的人参!”
“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啊,你知道那足够我们家张大夫给多少病人免费赠药吗?你偷谁家不好,竟然偷到我们家头上,你对得起我们家心地善良的张大夫吗?”
小药童上下瞅了一眼赵钱氏,越说越来气,没忍住爆了雷。
“之前张大夫说你有身孕,我就说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把年纪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结果还没人珍惜保护,竟然还被人殴打得浑身是伤,你这遭遇就能说明你肚子里这个孩子肯定来得不正当!”
“瞧瞧,被我说中了吧?你都敢偷我们家药材,还有什么你不敢偷的?人你肯定也敢偷吧?”
“哼,难怪被人打得浑身伤,肯定是你不守妇道去勾搭人家相公,被人家夫人乱棍打出来了!”
“真是不知羞哦不知羞,一把年纪还偷人,偷人还偷出个野种来了,哟哟哟,你先人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
小药童年纪不大,嘴皮子挺溜,他越骂越起劲,什么不该说的都给秃噜出来了。
连给赵钱氏上镣铐的衙役都惊了一惊。
他们下意识看了看叉腰叫骂的小药童,又看了看赵钱氏。
噢哟,有身孕了?
不得了啊!
围观群众也一脸惊呆的表情。
小药童不认识这个赵钱氏,他们认识啊,这不是赵举人的娘么,这不是景家姑娘以前的婆婆么?
这人居然有身孕了?
可是据他们所知,这个赵钱氏的夫君都死了十年了啊,赵钱氏是哪里来的身孕?
“听说她在白云观被人那什么了,她的孩子不会就是那时候怀上的吧?”
“怎么可能,白云观的事才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