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矮小的郑知恩在跳着闹着要进来,皇家禁卫把守着门不让进,郑知恩气急了想骂人,燕离澜和谭阿牛一左一右拉着郑知恩让他别胡来。
燕离澜头痛地央求,“哥!哥哥哥!我亲哥啊你可别闹了,你没听见吗,皇上和太后在里面,你别闹了,当心他们砍你的脑壳!”
谭阿牛也瓮声瓮气道,“就是!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懂点事!你想死我们还不想呢,听说冲撞了圣驾是要死好多人的,你自己死也就罢了,你可别连累阿澜!你要是实在想去闹事,要不然你先跟阿澜断绝一个兄弟关系吧,等你跟我们没关系了,你想死随便去死去!”
郑知恩刚被燕离澜劝动,又被谭阿牛气得暴跳如雷。
他扭头跳起来就给了谭阿牛一个脑瓜崩,骂骂咧咧,“滚你的!不就是我方才在你房里讥讽了你几句说你不懂事吗,你还记仇了是吧?你还敢说我不懂事,呸,我能有你不懂事吗,明知道阿澜要长身体还拉着他大半夜不睡觉,你想让他也变成个矮子吗?”
谭阿牛委屈巴巴地捂着自己脑门,飞快躲到燕离澜身后。
他小声冲郑知恩嚷嚷,“我们不一样!不一样!你是不分轻重,你在大事上不懂事,我只是在小事上不懂事!你的不懂事会株连九族,我的不懂事只是小毛病!”
郑知恩气得跳脚,又要骂谭阿牛。
谭阿牛仗着阿澜弟弟挡在他前面,不停冲郑知恩眼神挑衅。
可怜了燕离澜,一个做弟弟的,却要夹在两个大哥中间来回调停,劝劝这个又拉拉那个,忙得晕头转向生不如死。
院子里。
几人静静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
景飞鸢之前就见识过了这三人的闹剧,扶额好笑。
姬无伤第一次领略这样的场景,摩挲着下巴看得挺来劲。
小皇帝也跟着美滋滋看热闹,他认出了燕离澜,这是那个武功超厉害的大哥哥,他想聘来做侍卫的!
只有秦太后和赵管家,两人的表情不一样。
他们静静望着那院子外面的三人。
他们在这三人里,各有两个亲生骨肉。
秦太后眼中含泪。
她望着夹在中间的少年,满心都是欢喜。
那就是她的阿澜吗?
长得可真好看啊,比她十四岁的时候还要好看,简直像观音菩萨身边的小仙童一样,是她连想也不敢想的美丽。
她眼也不眨地望着燕离澜。
燕离澜笑,她跟着笑。
燕离澜皱眉,她便跟着皱眉。
瞧见郑知恩跳起来打谭阿牛时不小心打到了燕离澜的脑门,她当即就跟着心口一疼。
她下意识看向谭阿牛,眼中难掩厌恶!
这孽种真是该死,自己要去招惹别人,又要往阿澜身后躲,竟然害得她的阿澜跟着挨了一下,简直该……
看清谭阿牛的容貌后,满心厌恶的秦太后却愣住了。
她眼中的厌恶,她心中的恶意,一瞬间凝滞了。
她恍惚地望着从阿澜身后露出了一个脑袋冲郑知恩傻笑的谭阿牛。
那就是……
那就是她厌恶的孽种吗?
怎么会是这副样子呢?
英俊,憨厚,淳朴,眼神清澈,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傻乎乎的气息,一看就是个老实本分善良乖巧的,跟他生父截然不同。
他的生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阴险,恶毒,眼神阴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算计和卑劣……
哪怕身居高位,也遮掩不住那一身让人难以忍受的猥琐和油腻,白糟蹋了一副好相貌,看一眼能让人三天吃不下饭!
男宠?
秦太后望着谭阿牛,心中生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这个孩子,眉眼竟然更像她。
这个孩子竟然一点都没有保留他生父那些让人厌恶的特征,竟然干净澄澈得让人根本无法心生厌恶……
尤其是看到谭阿牛和燕离澜站在一块儿玩闹的画面,看到谭阿牛见弟弟被打后立刻心疼的轻轻去摸弟弟的脑门,自责的低声跟弟弟道歉,秦太后的心,忽然塌陷了一角。
这是她不曾设想过的画面。
她厌恶了那么多年的孽种,竟然跟她的宝贝阿澜处得这么好,竟然这样喜欢她的宝贝阿澜……
秦太后抿紧嘴唇,眼眶湿润。
她恍惚想到——
如果她可怜的大儿子不曾死在十四年前那场灭门的灾祸里,那么,她最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如今也定会像谭阿牛这样疼爱弟弟阿澜吧?
一定……
一定会的。
谭阿牛跟阿澜只是同母异父就这样喜欢阿澜,她最疼爱的大儿子跟阿澜可是真正的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啊,她那温柔善良的大儿子又怎么会不疼爱阿澜这个亲弟弟呢?
想到她那年仅十岁就身首异处的大儿子,想到那双血泊里无法瞑目的眼睛,秦太后忽然心痛如绞。
她紧紧咬着舌尖,悲伤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她太难过了。
痛失爱子的滋味,哪怕时隔十四年,她仍旧无法释然,仍旧让她一想起就有一种被人掏空了心的绝望。
她想抱一抱她的阿澜。
只有抱着失而复得的阿澜,她才能缓解永远失去了大儿子的疼痛。
秦太后强忍着眼泪,哑声道,“让他们进来。”
院子门口的皇家禁卫听到太后娘娘的吩咐,立刻收起了大刀,侧过身给三兄弟放行。
郑知恩见状,得意地挺起了胸膛。
他冲禁卫哼了一声,用他的小脚脚迈着大大的步子,张扬走进院子里。
来到台阶下,看到眼眶通红好像哭过的秦太后,郑知恩歪着头疑惑了一瞬。
咦,这个太后娘娘是咋了?
前段时间老皇帝死了她给老皇帝哭灵时好像都没有现在这样难过。
这种难过简直像……
死了十八个儿子一样。
郑知恩又盯着秦太后偷偷看了一眼,然后,他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秦太后怎么一直盯着阿澜弟弟呢?
糟了!
不会是死了丈夫空虚寂寞想找个美男子进宫排解寂寞吧,他家阿澜弟弟那可是真的绝色,很有做男宠的资格啊,危险!
这时候,秦太后忽然走下了台阶。
郑知恩心中警铃大作!
他正要挡在阿澜弟弟面前挡住伸向阿澜的魔爪,这时他听到了景飞鸢的嗓音——
“阿澜,阿牛哥,这位太后娘娘是秦家二小姐,你们俩的母亲国师夫人是秦家大小姐,所以说,太后娘娘是你们的姨母。”
“……”
郑知恩即将迈出的脚步忽然停下。
他面露尴尬。
嗨呀,他可真该死啊,人家太后是姨母,人家根本不是找男宠,他脑子发昏搞错了。
咳,王妃不提,他都忘记秦太后跟国师夫人的关系了,怪只怪国师府当年得罪了皇帝被灭门,这些年下来至今无人敢提起与国师府相关的事,秦太后与国师府的关系也就没什么人提起了。
郑知恩站在那里低着头,兀自尴尬,脚趾挠地。
而站在他旁边的燕离澜和谭阿牛兄弟俩,则是震惊抬头。
他们不敢置信地望了一眼景飞鸢,又齐刷刷望向朝他们走来的秦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