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周皇后是皇帝的女人,他还要让人看出来他对周皇后的爱,那就是他的过错。
至于国师夫人的苦,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心里装着个求而不得的人,他既然放不下心里的感情,那么,能不能不要再去祸害别人?
他就做个孤家寡人自己默默守着心里那个人就好了,为什么又要娶妻生子,最后因为自己那控制不住的情感,害得那么多人跟他一起死?
他若是明智且负责任,要么彻底放下周皇后,放不下就不要去祸害国师夫人,他两样都做不到,他什么都想要,于是他害了一个又一个。
景飞鸢靠在姬无伤怀里,呢喃。
“若是母后当年没有留他一条生路,就不会有后面这一切麻烦了。或许父皇仍旧会移情别恋,可他至少不会以为母后背叛了他,不会毒杀母后,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被害……”
停顿了一下,景飞鸢又说,“只是,若母后当年杀了他,十几年前就不会有那个惊才绝艳的国师大人横空出世了。没人能推算出十多年前那次地龙翻身的时日,没人能推算出那几次洪水肆虐的节点,那几次天灾会有千千万万百姓受伤,横死……”
景飞鸢抬头看着姬无伤,“你瞧今年城外的灾民,处处都是,上半年北方干旱,南方小城洪水肆虐,不提干旱带来的损伤,就只说南方的洪水,便造成了三万人之死。若是国师还在,若他还能提前推测出洪水爆发的时日,让百姓提前搬离,这三万人不会死。”
说完,她握紧姬无伤的手,轻声说,“姬无伤,你说,母后是不是因为知道国师活着会挽救多少人的性命,所以她当年才选择了自己一个人默默去死,不牵连到国师身上?她是那样善良,慈悲,她知道这天下常常有天灾,她知道百姓多需要国师根据天文术算提前测算出灾难来活命,所以,她觉得她可以死,但是国师得活着……”
姬无伤突然沉默。
他摩挲着景飞鸢的手指,望着阳光里浮沉的微尘。
或许……
鸢儿说的是对的。
母后能随父皇征战天下,她是有谋略智慧的,父皇要毒杀她,她一开始或许不知情,后来缠绵病榻的时候她总该猜到了吧?
可是,她选择了自己一个人默默去死,她不肯将往事告诉两个儿子,她不想让儿子为她复仇。
因为复仇会将国师牵扯进去。
而她,希望国师离墨一直活下去,一直为黎民百姓活下去。
若母后当年真是这么想的,那么,离墨就太该死了。
母后将黎民百姓托付给了他,他却丢下了万民,跑去抓了数百个小孩子来试药,研究什么长生不老药!
他看似爱母后,可是,他辜负了母后临终前最大的心愿。
他爱母后身上的圣光,可是他却做不到像母后那样,将世人普照。
她想偷偷去杀国师
姬无伤嗤笑。
“他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根本不配喜欢母后,他唯一为母后做的事,大概就是将他的后人背脊上会有圣莲图案的事说了出来,让我母后不用连死了都背负着偷人的罪名被父皇和皇兄记恨。”
“可就连这唯一做的一件事,都显得那么讽刺。”
“他既然有这种足以证明他与母后清白的证据,他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呢?他就非得等到母后死了,我也出事了,他才肯说……”
“真是,可笑极了。”
听着姬无伤的讥讽,景飞鸢深以为然。
国师离墨的所谓情意,其实挺可笑的。
这个男人配不上母后。
母后一颗心都装着天下和百姓,可离墨心里只有那点子私情。
这两人,从来就不在一个精神层面。
离墨再努力追赶,也始终无法与母后并肩。
景飞鸢说,“或许这就是母后为什么喜欢父皇而不喜欢离墨的缘故吧。父皇虽然老了昏庸了些,可他从来没有做过辜负天下万民的事,他年轻时御驾亲征战四方,平定了南疆北疆战乱,是他让他的百姓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他是天下万民人人称赞的好皇帝,他与母后,是战友,是同道,他才是能配得上母后的人。只可惜,他与母后恩爱半生,最后却被蒙蔽了双眼,害死了母后……”
姬无伤虽然憎恶他的父皇,可是鸢儿的话,他无法反驳。
他的父皇的确是个伟大的帝王。
谁都得承认这一点。
可再伟大的帝王也会有糊涂的时候。
便如,魏文帝。
也曾大破羌胡,复通西域,多伟大的帝王啊,可他是怎么对待他曾经深爱过的甄皇后的呢?
听信了谗言误杀了甄皇后,被发覆其面,以糠塞其口。
何其残酷?
纵观历史,皇帝的文治武功,与皇帝的私德,往往是割裂的。
景飞鸢见姬无伤又开始为母后的死难过起来,她握紧姬无伤的手转移话题。
“你知道吗,我现在有点怀疑谭嬷嬷是否在撒谎。”
姬无伤不知道鸢儿怎么忽然提到了谭嬷嬷,他愣了愣。
他低头问景飞鸢,“怎么了?”
景飞鸢皱紧眉头说,“之前陪秦太后去梧桐苑的时候,我说起郑知恩就是谭嬷嬷与国师所生的孩子,秦太后贬低了一番谭嬷嬷,又讽刺国师不挑嘴,什么样的女人都能睡……反正听她的意思,好像当年并不是她逼迫谭嬷嬷去跟国师同房的,倒像是,谭嬷嬷主动勾搭的国师……”
她抬头望着姬无伤,“你说,是我想多了,还是谭嬷嬷撒谎了?”
姬无伤沉吟。
将国师和国师夫人以及谭嬷嬷之间的关系仔细想了一遍,姬无伤缓缓说,“你的猜测也不无道理,人在诉说往事的时候,往往都是会美化自己的,她们不会将自己犯的错如实说出来,她们会说是别人所逼迫……”
姬无伤凝视着景飞鸢的眼睛,“尤其是,在当事人都已经死光的情况下,她无论怎样撒谎都没有人揭穿她,她会将过错全都推到别人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景飞鸢点头。
她也觉得有这样的可能性。
她想相信谭嬷嬷,可是谭嬷嬷见到秦太后时那种慌乱,不安,那种连眼神都不敢对视的畏惧,总显得,有些过了头……
景飞鸢揉了揉眉心,“算了,不去想了,谭嬷嬷跟国师之间是她主动的还是被国师夫人逼迫的,这影响不了大事,等我们将国师离墨擒拿以后自然就知道了,眼下还是多想想国师和秦太后吧。”
她抚着姬无伤的心口,“国师离墨,我们是一定要抓的,可怎么抓呢?你现在内伤未愈,根本无法动内力,最要命的是你体内有他下的诅咒,你要是去抓他,恐怕还没靠近他就被他驱动诅咒要了命了。”
她又说,“至于阿澜,他的内伤也还要几天才能好,而且他即便恢复了,也不见得能与我们一起捉拿他国师亲爹。倒是郑知恩,他要是知道一直拿他试药的师父没死,就在他眼前,他一定会跟我们联手,可是……”
她话音一转,“可是!这个人太冲动了!靠不住!在我们没有定下捉拿国师的计划之前,在我们没有决定立刻行动之前,我们不能告诉他这个秘密!否则,他一定会情绪外露,破坏我们整个计划!”
姬无伤点头。
郑知恩这个人,只能在他们行动之前立刻拉去做打手,想让郑知恩提前来参与商定计划,呵,再好的计划也能被郑知恩这冲动浮躁的家伙一手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