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尧……”夜司宸的声音沙哑含混。

洛清尧紧紧盯着他没有说话。

夜司宸的眼皮好像很重很重，重到他下一瞬闭上了，但是在闭上的瞬间，他抓住了洛清尧的手腕，他手背青筋凸起，显然用了很大的力气。

夜司宸嘴唇翕动，一直在说着什么，洛清尧凑近了，他听见了夜司宸含糊的声音。

“别走……”

“尧尧，不要离开……”

“别走，不要离开……”

最终，夜司宸手掌滑下，滑落到柔软的寝被上，但却依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洛清尧面色冷淡，一根一根掰掉夜司宸的手指，抽回了手腕。

手腕已经被攥红了，洛清尧看着被攥红的手腕，思绪潮涌。

他能听到，全都能听到。

洛清尧不是瞎子，他能看到夜司宸眼睛里想要留下他的彷徨和急切。正常情况下，夜司宸醒了，第一反应不是愤怒地叫人砍了他的脑袋吗？

但是他没有，只是叫他不要走。

夜司宸不恨他吗？

洛清尧有些迷茫，他怔怔地看着夜司宸，不知道夜司宸到底在想什么。

……

“你要去哪儿？”

洛清尧正在发愣，不知道什么时候，夜苍穹悄无声息站在了他身旁，洛清尧抬头，讶异地看着夜苍穹：“你什么时候来的？”

夜苍穹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仲父，你打算一声不吭地丢下我吗？”

079 再也不见，大覃

079

“穹儿……”

“我以为仲父会在宫里……”夜苍穹看着洛清尧，“仲父为什么要离开，现在不是很好吗？”

“穹儿，这皇宫于我如牢笼。”洛清尧能看出来，夜苍穹对他确实是有感情在的，不管是年龄差带来的天然

孺慕之情还是将他从冷宫救出来的感激之情，夜苍穹对他的好是真心的。

所以，他并不打算隐瞒夜苍穹。

“我与你父皇的事情，你多少都知道些吧？”洛清尧问。

“有些耳闻，父皇以前对你不好，是真的吗？”夜苍穹问。

“你父皇之前的做派，很让我……”

很让我什么？

洛清尧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很让我不适？

很让我厌烦？

很让我恶心？

这些不说也罢，但他皱起的眉头，让夜苍穹找到了答案。

“父皇他昏迷了啊，”夜苍穹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夜司宸，声音小了下来，“以后没有人逼你做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保证，谁也不能欺负你……”

“穹儿，我不喜欢这里。”洛清尧道。

其实洛清尧完全没必要跟他说这些，朝政大权依然掌握在他手里，他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大覃，让大覃皇宫的任何一个人都找不到他。

但是那样，夜苍穹必然会失魂落魄一阵子，这孩子本就是他为了自己而拉进局里来的，如今离开，也应该跟人家好好道别。

“那你要去哪儿呢？”夜苍穹问，“我能不能去找你？”

洛清尧无奈地笑了一下，既然是隐世小岛，他又怎么会告诉别人？

夜苍穹看明白了他眼嘴角的笑意，有些生气，还有些委屈：“仲父并没有把我当自己人，去哪里都不想告诉我。”

洛清尧拍了拍他的肩头，表示安慰。

“仲父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夜苍穹这句话，说得颇有些负气。

洛清尧只能跟他说：“天大地大，若是有缘，还能再相见。”

“既然天大地大，那么必须要很努力才能再相见，又怎么能靠这虚无缥缈的缘分？”夜苍穹毫不留情拆穿洛清尧，“仲父这般说，只是哄我罢了。”

孩子大了，哄不住了，洛清尧 被他逗笑了。

“你还有心思笑？”夜苍穹坐到洛清尧身边，有些耍赖似的微微向前倾着身体，靠近洛清尧，眉头蹙在一起，一副要被抛弃的可怜样子，“听到你要走，我心都凉了半截……”

他说着说着，当真是悲从中来，红了眼圈，眼里含了泪水，再也忍不住，他一把抱住洛清尧，像小兽似的，头埋在洛清尧肩头，声音呜咽：“就不能不走吗？”

洛清尧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部：“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穹儿，你注定是要做天下之主，可不能哭鼻子了。”

夜苍穹抽搭了一下：“天下之主有什么意思，是因为你，我才想当太子的，当太子又累又睡不醒，谁愿意当啊……以后，以后的几十年，都要这样，天没亮就得起床，看不完的奏折，议不完的政事……”

他抽抽嗒嗒，断断续续控诉当太子的坏处：“你要是不在宫里，我当个什么劲儿啊……”

洛清尧：“……”

当真是小孩儿心性，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你要走，我不会拦你的……”最后，夜苍穹道。

洛清尧沉吟半晌：“穹儿，谢谢你。”

不久之后，沈三安顿好洛氏双亲，赶了回来，而时间，也到了洛清尧筹谋要离开的时刻。

洛清尧走得并不低调，他对外宣称是去皇家寺庙为夜司宸祈福，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开拔去了皇家寺庙的方向，却另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队伍中离开，向城西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