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得及说话程琉青便看见了地上的桂花,再看了一眼抽泣的月喜他便懂了。定是他在收拾包袱时胸痹发作晕倒了,被人发现后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包袱,于是将他的东西都收起来了。
而月喜呢,月喜是知道他想要走的,可她只是一个小丫鬟根本拦不下那群人,看月喜哭得伤心说不定也受了骂。
程琉青自觉很对不住月喜,自己想走却平白拖累了她,于是轻声劝慰道:“月喜,别哭了。”
月喜听见声音浑身一震,埋着头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程琉青,眼里不似惊喜倒像是心虚。
“公子,您…您醒了,可还有不适吗?”月喜的声音发着虚,程琉青听着有点不真切。
“我已经无事了。”
程琉青刚想撑着手臂坐起来,只是一起身腰腹的痛楚便清晰地传来,被碾压的感觉再度传来,程琉青瞬间软了手臂瘫倒在床上。
实在狼狈,程琉青干脆闭了眼不再看,声音急促,“月喜,我记得有治淤青的药,可否拿来给我?”
二人都心事重重不愿面对对方,月喜一听便忙不迭应了往屋外去了。
待到月喜走后程琉青沉默了片刻,突然抬手狠狠地砸向了床,力气大得床板发出震动,程琉青喘着粗气用力地发泄,牙关是止不住的颤抖,直到双手发麻了才堪堪停下来。
月喜拿着药膏进来时程琉青仍旧闭着眼睛不言语,月喜心慌不敢面对程琉青,小声说道:“公子,药拿来了。只是奴婢手头煎着药实在分不开手替公子擦药。”
程琉青咽了咽口水,渐渐睁开了眼,一开口声音嘶哑不已,“好,你放着吧,我自己来。”
“是。”说了话月喜放下药膏就快步走了出去。
程琉青躺在床上静默了许久才动手拿了药膏,解了衣服敞开来,程琉青看不见全貌只得摸索着擦药,有时手下没轻重,不留神摁到了伤处疼得冷汗直冒。
抽气声在屋内回荡,程琉青只擦了药就累得满头大汗,不过片刻程琉青便觉得累极了,将药膏放好便蜷缩着睡去。
只是这一觉睡得不踏实,他梦到了母亲。
那时母亲带着他住到了庄子上,父亲也愤恨于自己的偷窃行径从而迁怒于母亲,一直到他们去了一年后才来看去了第一次。
那次母亲早早便沏好了茶,抱着琵琶调试了半晌,一见到父亲便笑着抚唱于他听,临到头了突然落下泪来,眼里满是不舍与眷恋,他第一次看懂那是对父亲的隐而不得的爱意。
或许是因为那次母亲卑微的情意让父亲有所触动,自那晚后每隔几月父亲都会来庄子上歇息,只是却从未提起要接他们回府的事情。
可父亲是来了,但他们的日子也并未好起来,大夫人因此更加苛待于他们,例银时有时无也从不会送物件来庄子,更别说让程琉青入学堂。好在庄子上的仆人都是心善的,母亲做了茶饼去托他们拿出去售卖换钱,他们也总是乐意帮忙。
母亲闲暇时总会弹琵琶,只那一首反复的弹,他始终记得是《钗头凤世情薄》,直到琵琶弦断了弹不出像样的曲调方才作罢。
他也问过为何不将茶饼的钱拿去修好琵琶,母亲说弦断易接,情消难补。
母亲死后他带着母亲攒下的钱和那把不成调的琵琶离开了庄子,没向任何人辞别悄悄地离开了邑城。
他一面走一面看着周遭的景色,终是被岱镇的烟雨困住,拿着所有的积蓄开了家还茶楼,打算在此度过余生。
只是傅宴存的出现扰乱了他的安稳余生,他被那一蓑烟雨锁在岱镇,如今又被这滂沱大雨关在京城。
府内一时间病了两个人,管家纵使想趁此机会纵横却也忙得脚不沾地。
期间池楼来过一次,说是受了掌司的嘱托来探望傅宴存,顺道也去看了看程琉青,只是当时两边都不好,便也没久留。
众人又头昏脑涨地忙碌了三四日,终于程琉青能下床了,傅宴存也渐渐能活动了。
自觉能睡好觉了,一时两个院子的人都高兴不少。
不过书叶却一脸的烦躁,面容不善地看着拽着自己的月喜,声调有些高,“月喜你做什么?大人还等着伺候呢!”
月喜被说得缩缩脖子,见书叶挣扎得厉害便松了手,沉默了半晌才眼巴巴地看着书叶问道:“书叶姐姐,程公子来府上那天你是跟着大人伺候的吗?”
书叶闻言白了她一眼,抽回手说道:“这话好笑,我哪日不跟着大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月喜扭扭捏捏地看了书叶一眼,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程公子想着大人醒了便想去看看大人,只是二人之前有了龃龉如今他也拉不下脸来,就想借着寻东西的由头去看看。”
书叶一怔,心道这程公子好大的排场,害得大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在这里拿乔。
“他拉不拉得下脸与我何干?我只求他再也别出现在大人眼前便好了。”书叶撇撇嘴嘟囔着。
这话说的不留情也让月喜打了退堂鼓,只是又想起程琉青对她的嘱托,偏头想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书叶姐姐,程公子是有不对,可是可是大人如今看重他”
闻言书叶柳眉倒竖,手指着月喜道:“你什么意思?是在挑我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