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只觉得他自己的脑瓜子嗡嗡作响。

这要是他儿子，他保准一皮鞭下去，揍得他屁股开花，哇哇乱叫，让他再死鸭子嘴硬，装什么沉默是金。

只可惜，这不是他儿子。

赵康冲齐和平使了个眼色。

这位老搭档，顿时心领神会。

只见他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小伙子啊，年纪轻，有脾气，那是正常的。咱们呢，也是按照程序走流程的，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问话，肯定是得问的。”

“而且你不止是要回答，还得老老实实地回答。你要是掺了半点假……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这一通话下去，看似软绵绵的，但实则就像是钝刀子割肉一样，让那小年轻两腿都在微微哆嗦。

眼见威胁已经达到了效果，齐和平又缓和下了口气，笑眯眯道：

“当然了，你年纪小，脸皮薄，咱们也能理解。这样吧，待会让人带你去公安，找个小房间，没人偷听，再问你对象的问题，这总行了吧？”

那小年轻像是被说服了。

他仔细思考了一会，虽然不知道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就今天的架势，只怕非说不可了。

但这种事情，说出去实在难听。

小年轻想着，与其在这里大喇喇地告诉厂里所有人，还不如去公安坦白，至少不会有那么多人知道。

想到这里，他肩膀一塌，蔫儿吧唧地开口，“行……”

小年轻被绿军装带走后，食堂大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掏出了口袋里的瓜子。

她一边磕，一边啧啧，“这小伙子算是完了。他还以为逃过一劫呢。就他今天那架势，还对绿军装动手，差点砸到厂长，这小伙子以后的路就走不远。”

“你们要是不信，就看着吧。”

魏有才看的懵懵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旁边的食堂大娘看不过眼，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撅了噘嘴，朝苏清风所在的方向努了努，“你小子多学着点苏师傅，人家可比你机灵多了。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当大师傅。”

魏有才嘴角抽了抽。

今天是咋了？

一个两个，都朝他怼。

放在外头，他好歹也是钢厂食堂正式工，想当年，有多少黄花大闺女想嫁给他。

只是……

魏有才转过头，看向厂长对着苏清风说话时，笑眯眯的模样，眼皮又是一颤。

苏清风是个例外，不能和他比。

好处大家分

赵康看着苏清风，想到刚刚就是他主动伸手，帮他拦住了飞来的搪瓷杯，脸上不自觉多了笑的模样。

他拍了拍苏清风的肩膀。

嚯！

赵康是退伍转业的老兵，一拍上去，哪怕隔了几层衣服，也能摸到苏清风结实的肌肉。

他顿时乐了，带着几分欣赏的语气，“小伙子，身体素质不错啊。有没有兴趣来保卫科？”

苏清风晃了晃脑袋，“厂长，我其实是厂里食堂的临时工，没想着去保卫科。”

开玩笑。

等打完工，他还得回国营饭店呢。

总不能一辈子窝在钢厂的食堂里吧？

他本以为，自己说出这话后，赵厂长应该露出遗憾的神色，谁能料到，他面上居然带出了几分惊讶。

“周大炮把职位交给你代班了？”

“是啊。”

赵厂长这下是真有些可惜了。

他还想着把那个做酱的厨子给拉到厂里来呢。

当初他是百般“逼供”，张利民那个滑头才不甘不愿地把大师傅的名字给吐露出来。

唉。

可惜了，可惜了。

虽然心中不断惋惜，但是赵康也没傻到，把心里这话说出来。

他换了个话题，随口问道，“小伙子，你叫啥名字啊？”

苏清风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厂长，我叫苏清风。”

“哦，这名字好啊。清风……啥？！你叫苏清风？”

赵康要不是身为厂长，平时黑脸习惯了，恐怕这会都要喜得眉飞色舞。

妈呀，这叫啥？

赵康绞尽脑汁，才在自己有限的文化知识中，找到了一句贴切的话。

这就叫做，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苏清风感觉有点怪怪的。

因为他觉得，赵康现在看到他的眼神，就像是狗看见了骨头，眼睛都快发绿了。

“苏师傅啊……”

苏清风一个激灵，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这咋还换了个称呼？

怪吓人的。

不等他多琢磨，赵康就期期艾艾道，“你那辣椒酱还有吗？我吃着挺好，下饭那是一流。你这小伙子可以啊，我看你这做酱的手艺，跟一些老师傅也差不了多少了！”

说着，赵康还竖起个大拇指。

苏清风恍然。

只怕赵康已经和张利民接触过了。

张利民可以啊。

钢厂厂长都能接触到，看来他这长途货车司机做得也挺不一般。

路子蛮野。

说话的间隙，赵康拉着苏清风，连带着一群切菜工、分菜大娘，都往食堂走去。

后边的魏有才听到这话，忍不住讷讷说了句话，“厂长，你好菜好饭不吃，咋就想着吃辣椒酱呢，你出差没吃腻呢？”

赵康脚步猛地顿住，转头看向魏有才。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打量，这个一直以来都不怎么起眼的切菜工。

他在怀疑，是魏有才太不会说话，还是他自己太傻。

旁边的婶子看不下去，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魏有才先是嗷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讪笑道：

“厂长，我的意思是，苏师傅和另外两个大师傅的手艺都不错，做菜有一手，您吃了，指定满意。”

一说到这个，魏有才又来劲了。

“厂长，您不知道，昨天的大饭包有多好吃。那鸡蛋又油又润，上边还裹满大酱，还有土豆和茄子，烀得烂烂的，咬一口下去，那叫一个香！”

赵康本来就是一路赶过来，昨天晚饭在车上对付了一口，今天更是到现在，粒米未沾，腹中早就开始唱空城计了。

魏有才这小子，没上过几年学，但是说起这些吃食的时候，叙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至少赵康是馋了。

平时也不觉得走到食堂的路漫长，可是现在，偏偏觉得这条路，已经长到漫无边际。

为了尽快渡过这段难熬的时间，赵康只能再抛出一个话题：

“我记得，以前食堂也不是没有做过大饭包，怎么你弄得跟没吃过一样。”

魏有才这二愣子，这时候倒机灵起来了。

他要是这时候，再可着劲夸苏清风，只怕非但不能帮他，还会让其它两个大师傅，记恨上苏清风。

他支吾了一下，含糊道，“那不是每个人的口味都不同吗？”

旁边两个大师傅总算舒了口气。

这二愣子，总算没再犯浑了。

终于挨到食堂的时候，赵康直接问道，“小苏啊，你就是负责小炒窗口的吧。我钱票先给你，也不用整什么一两小时的大菜了，弄点小炒，就挺好。”

“今天还有其他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