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弃霜认出来这几片碎布,属于刚刚那个女人华丽的裙摆。
祝弃霜看到这条巨大的蛇,几乎是恍惚了一下,这条蛇……和奈良脖子上挂的那个所谓的二号主持人一模一样。
啊……是这样,可能“神”脚下的蛇,都是一个样子吧。
那条蛇看见了祝弃霜渐露出身形,竖起的瞳孔里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惊讶,口吐人言:“不要多管闲事。”
祝弃霜将这个孩子抱起来,感受到他的软软的手正信任地拽住他的衣领,仿佛抓住了他的世界。
祝弃霜慢慢伸出另一只手。
他的指尖窜出一小簇红色的火焰,那条蛇看见他的动作,吐出猩红的蛇信,张开嘴咆哮道:“你想和众神作对吗?”
祝弃霜的动作顿了一下,突然说道:“你们傲慢得太久了。”
他面色倏忽一沉,死死掐住蛇身,指甲几乎都掐进了蛇的鳞片里,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他指尖的神力化作无数的细线,像刀一般在蹿进蛇的身体,将内里凌迟无数遍。
黑色蟒蛇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你会迎来……众神最惨烈的报复。”
他可以用更简便、更不着痕迹的方式让这条蛇死去,但没有什么比他亲眼看着这条令人恶心的造物在自己手上死亡更令人轻松。
祝弃霜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恨意从何处而来,是出于对“他”的怜惜吗?
祝弃霜也不清楚。
神格回归了他的身体后,二十多年被压制的感情全都一并涌入他的脑海、他的四肢。
很快,那些命运的丝线看不下去他的残暴,一点一点地缠住了祝弃霜的手,想将他拖走。
那条蜿蜒的蟒蛇,已经睁着眼,死在了祝弃霜的手上,祝弃霜垂下眼,看着怀里的孩子。
他走后,“他”又该怎么办呢?
祝弃霜提起那条蛇,将自己的意识灌注进蛇的死尸,又把蛇的躯体按在了小孩的胳膊上。
一触碰到婴儿的肌肤,那条蛇就像墨一般,化成了无数线条,钻进了他的皮肤。
身上被命运之线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祝弃霜睁大眼睛,没时间再细想,根据他曾经见过的一个人的纹身随意在小孩身上构造。
那条蛇卧在了小孩身上,在他的皮肤上化作了无比复杂的纹路,爬行动物的鳞片游走在他的身体上,每一片似乎都泛着真正的冷血动物的光泽。
祝弃霜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只是轻声说道:“它会在危险的时候保护你。”
那些命运的丝线仿佛在尖叫,化出了实体想要挡住他的视线,像茧子外的丝线一样包裹住了他。
祝弃霜放开手,最后看了那孩子一眼。
他没有哭,琉璃般的金色瞳孔怔怔地看着祝弃霜的身影,盯着祝弃霜抽走的手。
然后被熟悉的黑暗覆盖。
“线”包裹着他,像是看押罪大恶极的罪犯,几乎不给他一丝逃出的机会。
祝弃霜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才重新传来声音。
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女声。
她说:“这力量并不属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
特奥蒂瓦坎之城
祝弃霜看向那个女人的方向,茫然地往前走。
女人的声音愈发清晰。
“……这力量,不属于你,伊什塔尔。”
祝弃霜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说话的女人。
女人的头上戴着一层黑纱,露出一截细长的脖颈,瘦得甚至露出筋来,女人坐在石阶上,身上也披着黑袍,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祝弃霜看清了她的面貌,头痛地皱了眨眉,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额角。
几个月前的回忆冲撞进他脑海,他进入的第一个副本,那个神秘的、穿着黑纱的女人,在副本结束的最后关头,突然暴露出自己的身份,给了阎都最后一击。
她的名字是……
仇春。
不,又不像,仇春的脸似乎不是这样的,她是复仇女神神格的持有者,可能已经被同化了一半,但身上没有这么强的神格。
而在他面前的,是真正的命运与复仇女神涅墨西斯。
祝弃霜张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手心被放进了一张熟悉的卡牌。
牌上刻画的女神像,女神左手拿天秤,右手执剑直举。
是他在第一个世界最后,仇春给他的牌“正义”。
仇春当时说:“这是我正义牌,如果下次再见面,你可以用它来找到我。”
是这张牌带他来到了这里吗?
祝弃霜怔怔地站在原地,发现涅墨西斯并没有看到他,也不是在和他说话。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这时候,祝弃霜视线微微偏移,才发现了涅墨西斯身边的另外一个人。
那个男人的头发很长,是和他一样几乎吞噬光线的纯黑,海藻般的长发拖到地上。
男人侧过脸,露出精致的面容,摇晃的烛光映出一双安静的眼睛,眼眸深处像是一潭幽绿的湖。
这张脸,是祝望舒……又或者说,是千年前的伊什塔尔。
祝弃霜向前走了一步,面前的景象像水波一样轻轻荡漾,他从中穿过,只抓到一片虚无的影子。
男人伏在台阶上,用很轻很柔的声音说道:“为什么不属于我?我就是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