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卖身契烧掉◎
转瞬间,卖身契被烧毁。
明怜稳住心神,声音轻轻,“公子,您这是何意?”
姒昭抬眼,看着明怜,他露出温温润润的笑容,就像春风拂柳,柔柔的,温和的,缠绵的,男人眼睫捧着烛火的柔光,清秀无辜。
“明怜姑娘,如此一来你曾经拥有的主子们就被抹去了姓名。”姒昭温和道。
明怜有点诧异,所以……公子姒昭烧毁她的卖身契是为了这个?
明怜打量公子姒昭,他眸色清润,温和笑着看她,方才转瞬间的阴鸷寒凉就像错觉。
是因为光线?
烛火幽幽,暗影重重,他方才的面容才看上去那般偏执。
“谢公子美意。”明怜垂首,柔声细语地道谢,她轻轻咬了下唇,说,“不过公子,这卖身契的烧毁太过突然,明怜……明怜现在证明身份的方法只有这卖身契。”
明怜艰涩缓声,她想,这话听上去她像是在责难公子鲁莽行事。
真的是太突然了。
她从没有预料过,也从未想象过尊贵的公子姒昭会把她的卖身契亲手烧毁。
但也许正是出于公子的良善,他才会如此做。
他见她被卖身契所困扰,所以选择最直截了当的方法,烧毁了她的卖身契。
可他身份太过尊贵,不知道她这个奴在意的事情良多。
行路人被数也数不清的枷锁缠绕。
仰头看着月色,月色的光辉可以肆无忌惮地洒向人间,不被阻碍。
她对公子姒昭艳羡、敬仰。
明怜嗓音有点哑,竭力稳住声线,对公子姒昭柔声:“公子,我还是需要这卖身契的。”
但她心底深处并不责怪公子姒昭的举动,当卖身契烧毁的瞬间,她虽诧异,但心底深处情不自禁地蔓延出畅快来。
她也想肆无忌惮地,烧毁禁锢她的一切。
明怜抬头看姒昭。
她眼睛天生的娇媚,眸光颤颤,像无声的引诱,但她神情与引诱无关,认认真真的,带着执意,就像永远也不会被折断翅膀的傲然白鹤。
姒昭淡淡看她一眼,收回视线,他端坐在主座,指骨轻扣桌案,自有高贵。
他神情不经心,清泠嗓音如美玉相碰,不紧不慢道,“拿了卖身契,你迟早会遇到下一个主子,所以不如由我烧毁。”
闻言,明怜笑了一下,眸光晕染柔和涟漪。
公子果然是公子,大抵是因为尊贵,所以才会说如此的话。
她觉得他这样有人味儿,像是有点平易近人了。
明怜没多想他话语背后的深意,毕竟,她面前的是一位温润良善的公子。
今夜相见,她窥探到了公子不一样的一面。
好像不可攀的皎月离她更近了一点。
但她始终不会忘记,皎月就是皎月,高悬在天空,即便她站在万丈高崖上伸出手,也是无法触及,无法抓住。
他迟早会离开。
明怜指尖紧了紧。
她不能抓住他,那在他离开前……至少,至少,在他离开前,多看看皎月的光辉吧。
烛火摇曳,好像有夜晚的风吹进,火光摇曳的幅度大了大,带着颤意。
“明怜为公子磨墨,可好?”明怜轻声询问公子姒昭。
她睫羽忐忑地颤了颤,感觉自己好像在用什么手段接近他一样。
公子姒昭没拒绝,也没有因为明怜的接近流露出厌恶或是喜悦。
他只是温和看着明怜,明怜觉得那双漆黑眸子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一样,好像是出于善意,在温和地纵容她。
明怜心中更是感激他。
夜色幽幽深深,街上了无人烟,万籁俱寂。
这处驿馆雅间中,烛火摇曳燃烧,烛泪顺着蜡烛蜿蜒滴落,像被缠绵的火焰烧灼到极点。
明怜站在公子姒昭身旁,长长素发及腰,她伏下柔软纤细的腰身,抬起纤细葱白的指尖,缓缓地,柔柔的,为他磨墨。
坚硬墨条抵在砚台上。
明怜垂眼,均匀磨动。
墨砚上的墨水在她柔白指尖下一点点晕染开来,深色暗意氤氲扩大。
过了一段时间,浓墨差不多磨出,明怜磨墨的动作渐缓,她嗅着墨香和公子姒昭身上的典雅香气,忐忑抬眼,这才敢望向身旁的公子姒昭。
明怜肩膀微微颤了一下,公子姒昭正看着她。
他的眸子像侵染了浓墨,与薄薄唇瓣勾起的轻柔温和笑有些割裂。
姒昭浓长睫羽没有动,看着明怜,温润道:“有劳明怜姑娘了。”
明怜眸底很清,没低头,柔声,“公子不嫌弃明怜磨的墨粗糙就好。”
公子姒昭拿起抵在笔山上的狼毫,不紧不慢地在砚台上刮了下墨,瘦削指骨就这么拿着狼毫在帛纸上书写了起来。
他有高挺鼻梁,眉骨优越,眼睛深邃,如山壑烟云,行举方正。
明怜看着公子姒昭的面容,有些出神。
他像糅合了世间诸多美好,温润俊美,梦一样出现在她身边。
只是,他不属于她。
明怜看着姒昭,余光注意到他在帛纸上书写的东西她有些熟悉。
明怜疑惑眨眨眼。
这不是她曾经的雇主们么?
公子写这些人的名字做甚?
而且公子竟然记住了?
明怜大脑宕机,下意识出声,“公子,这些不是写在我卖身契上的那些雇主们么?”
“我方才欠缺考虑,忘记问你。”姒昭没看明怜,平静道,他看着狼毫一笔一笔写出这些人名。
明怜疑惑,“问……什么?”
写出最后一个人名,姒昭将狼毫放下,他看向明怜。
姒昭慢慢道,“这些人中,除了椽县长史,可还有什么人是曾欺负过你的?”
男人分明是温润的笑,明怜却感到不寒而栗。
不知为何,脊背有阴森意,明怜顿了下,没直接回答,对姒昭说,“若公子知晓,那要做什么?”
说完,明怜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是因为她一时恍惚,说错了对尊贵公子的语气么。
她是个奴,怎么能这般询问他,打探他的心思。
姒昭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案,他容色清润,慢条斯理地说,“若有不妥,违背法令……”
“那就杀了啊。”姒昭轻飘飘道。
他端正无暇,谈起杀字,却像修罗。
“……”
“公子,明怜只是奴,被卖给雇主,雇主怎样处理奴,奴都是应得的。“
卑微奴隶没有掌管自己的权利。
明怜轻声,“所以明怜不必麻烦公子了。”
算是她运气好,被当成奴隶辗转各家后,常常跟着小娘子们,除了那椽县长史,基本都是正常的雇主。
虽然苦了点,但奴隶都是这样,倒没有她异常想要报复的对象。
“明怜能够安安稳稳站在公子面前,明怜已经知足。”
公子姒昭看她。
明怜察觉到他眼神中有深意,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僭越的意味。
她慌张低头,声音勉强稳住,“总之,公子帮明怜许多,明怜不想再多劳烦公子。”
“你不必慌张。”姒昭轻轻叹息,带着温润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