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一定很像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胡乱在笼子里撞的满头是血。
“因为你啊,宝贝。”明匪玉哄好孩子,又含笑看向他。
温柔深情吗?
谢知归只觉得那笑意像毒蛇一样阴冷,藏着阴谋。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了,捆住我?”
明匪玉笑意更深:“对,就是为了让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不,现在应该是我们了,我们一家三口会永远在一起。”
明匪玉动情地描绘着未来美好圆满的生活。
“你个疯子!”
谢知归猛然爆发,莫名生出力气冲了上去,对准明匪玉的脸就抡了一拳。
这一拳绝对不轻,打的时候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被卷进了强劲拳风里。
明匪玉被打的朝后踉跄了几步,很快站稳,面部肌肉抽动了几下,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变脸色,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
“娃娃不哭了,要抱抱他吗?”
这个混蛋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谢知归彻底被他惹火了,碍于孩子又不能继续揍下去,浑身都气的发抖。
“明匪玉!你凭什么不顾我的意愿把孩子带来这世上!”
明匪玉淡然:“ 这也是我的孩子。”
谢知归怒斥:“那你更不该让他来!”
明匪玉走近,皱眉看着他许久,像是想不明白谢知归为什么会这么抗拒,反应如此之大,一点也不像村里的其他母亲,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
“我们能给孩子完整的家庭,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会抛弃孩子,我们一起把孩子抚养长大,教他如何为人处世,再看着他成家立业,我们会儿孙满堂,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美满生活吗?”
“我说过,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谢知归仿若掉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明匪玉抱着孩子,向他伸出手,“来吧,我们一起回家。”
“不,不!”谢知归摇头,不断后退,脸上尽是痛苦惊惧之色,瞪直了眼睛盯着明匪玉怀里的孩子。
“你要疯别带着我,我不会跟着你乱来!”
明匪玉:“我没乱来,我想和你长久过日子,我们可以拥有一个正常的家,过来吧,只要朝我走一步就好了。”
明匪玉慢慢逼近他,嘴角微微上扬,从容不迫地走向他的猎物,显然是势在必得。
然而谢知归每根神经都是紧绷的,一直后退,一直后退,直到身后退无可退。
不可能正常,他们都不是正常人,怎么可能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我不能要孩子,我不能……”
说到后面,只剩下恍若失神的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明匪玉眼里扬起讥讽,蔑笑道:“你都和一只老怪物睡过那么多次了,还怕生孩子吗?”
这话刺激到了谢知归某根神经,他忽然抬起头看着他,苍白流汗的脸上浮现狐疑和探究。
“你刚说什么?”
明匪玉笑着去拉他的手,“没什么,孩子困了,我们该回家了,有事回去再说,走吧。”
他的力气很大,把谢知归的手腕掐出了紫红的痕迹。
谢知归奇怪地盯着他看,然后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甩了回去。
“阿归!”
明匪玉被他惹得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敛住了情绪,叹口气,温声道:“别频繁挑战我对你的容忍。”
“过来。”
谢知归目光飞速掠过那片布满裂痕的掌心,再看看眼前这东西的眼睛,忽然明白了。
他开始朝一旁撤退,在两人之间警惕地留出一段安全距离。
见状明匪玉拧了眉:“阿归,你怕我?!”
“别这么叫我。”谢知归冷冷盯着他。
明匪玉眉间“川”字拧的更深了,像是被他的疏离绝情伤到了,他看了眼委屈巴巴的孩子,再看向谢知归,神情更加落寞,无声述说责备。
谢知归冷眼看他表演,厌恶地问他:“装够了吗?”
“装?”
谢知归一字一顿,分外笃定:“你根本不是明匪玉。”
那东西脸上划过一抹诧异,随后低低怪笑了几声,接着他抬头放肆地哈哈大笑,肩膀随着他的动作起落,他的声音又尖又响,像是铁片硌嗒划过玻璃,刺的耳朵冒血。
谢知归冷静如初,看着他一点点露出原本的面貌。
浓郁黑气从他身上每个角落溢出,朝谢知归迅速席卷,谢知归接连后退直到黑气不再追着他,然后他就看到,滚滚如浪的不详黑气中,一张布满了龟裂纹痕、面目可憎可惧的脸缓慢抬起,双目黑洞洞,咧出一嘴诡异猩红的牙。
他举起那只同样破碎的手,挥了挥,像是用煤灰和了黏泥捏成了这具身体,时不时掉落一些黑红色不明物,啪嗒黏在地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慢慢走过来,用诡异的音调喊他:“小归,小归啊。”
谢三霄慈爱地张开臂膀:“既然认出来了,怎么不来爸爸这里,爸爸快想死你了。”
谢知归突然讥笑了下,后退一大步,薄唇张合:“那你怎么还没死呢。”
儿子冲老爹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谢三霄就算对他没什么感情,也觉得不悦。
他停下了,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笑里藏针了?”
又思索道:“是不是那个怪物把你带坏了?”
谢知归视线看向旁边,懒得和这东西争论。
谢三霄见谢知归抗拒谈到某个人的样子,眼底划过一抹彻骨的憎恨。
他们是一对奇怪的父子,流着最亲近的血脉,却都恨不得对方快点去死。
谢知归讥笑他,是觉得爸爸这个称呼从这东西嘴里说出来真是讽刺。
这个已经看不出人样的东西,比明匪玉更像一个扭曲阴暗的怪物,居然能厚颜无耻地让他喊爸爸。
谢三霄未必是真的想来一出父子久别重逢的感人戏码,只是想恶心他。
“儿子,你怎么不理爸爸?”
谢知归厌恶这张丑陋的脸、这个虚伪的人,发自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
他不打算陪他演下去了,直白了当道:“我连棺材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去了,为什么还要爬回来?”
谢三霄这次面对儿子的诅咒平静多了,“为了你啊,爸爸不放心你待在一个怪物身边。”
谢知归轻嗤一声,说:“我们没人想你回来,我,姐姐,妈妈,包括你那些朋友,没有人期待你活,都盼着你死。”
他咬重那个“死”字,同时也是在告诉谢三霄,别想着和他打父子感情牌,没用。
谢三霄表情变了,有一瞬间极其狰狞可怖。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
即使没了人样,他依旧能展现出一副慈父形象,关切看着他:“孩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
谢知归不吃他这套:“我一向如此。”
他又补了句,“和明匪玉无关,我天生就这样。”
“你应该想得到,你的亲儿子和你是一类的人。”
虚伪、自私、薄情、狠辣……善于用外貌和气质掩饰自己。
他们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区别在于一个不会拿人命做祭品给自己续命,另一个则习惯了把人命视如草芥。
他们面对面站在那里,脚下有两条延伸向不同方向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