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氧气很足,试图让人保持亢奋。但江桥却觉得很晕,手一直抖,腿也软了,一身冷汗。
这地方不适合他。江桥想。
江桥点开自动门,那上面嵌着琉璃,颜色彩得人眼花,不舒服,脑子抽着疼。
他想照下镜子,却找不着卫生间,只闯进个小门里。
那里很隐蔽,之前走过都没注意,但刚好有架电梯坏了,摆着:正在维修。
这牌子领着江桥的眼光,一看,就瞧见那扇门了。
门后面是间休息室,大而空旷,香味浓郁。沙发上躺着个姑娘,袒胸露乳,边玩手机边抽烟,瞧见他一愣,忙把衣服穿好了。
江桥尴尬,正要退出去,就听女孩儿道:“你找卫生间吗?在里边。”
江桥道谢,照着走过去。那卫生间还很大,男女混用,大理石檯面,没有镜子。
他走到水池边,想着:为什么没有镜子?难道怕客人输钱过后,看到自己的样子,会悔不当初?
正想着,某个隔间响起劈里啪啦的声音。
江桥一怔,往那边瞧去。接着有个男声道:“筹码掉了,我在捡。等等……行了。怎么啦,老婆?”
是潘文!他在通电话。
江桥很惊讶,不由得屏息静气。天,他也结婚了?
“老婆,我错了。”潘文连珠炮弹似的说,“……谁告诉你的?没有,我不飞叶子,是个客户要的。真的!你不认得……姓付。”
付西元?江桥愣住了,也不知是什么想法,一时心跳加速,轻轻走进隔间,蹲在马桶盖儿上。
拿出手机,点开了录音。
潘文说着:“对,没错。这次能赚到钱……买完房我们就能结婚了。没,我没做什么,就是陪着……好吧,我拿了人家一点筹码。没事,这点数他们根本记不住……”
这时手机振动,陈书竞打来电话。
江桥吓了一跳,连忙跑掉。
他做了坏事很慌,一路跑回贵宾厅,撞进陈书竞怀里,“干嘛了你?”
江桥连忙告诉他:“我听见……”
“陈哥!”只听一个爽朗的女声,茜茜从厅内跑出来,把一盒筹码塞给陈书竞,“这是你的,还给你。”
陈书竞:“你拿着吧。”
茜茜摇头道:“那怎么行!我又不是因为钱陪你玩儿的。明天见怎么样,不见也行,祝你开心。”
陈书竞笑了笑,“谢谢你。”
茜茜摆摆手走了,笑嘻嘻的,一步三回头。
江桥简直想踢她一脚。
陈书竞看着他笑,挤兑道:“我们桥,别的不行,吃醋第一名啊。可以。”
江桥委屈,“我哪里不行……”
“行,都行。”
“亲亲。 ”
俩人抱在一起,温存了会儿。陈书竞问他:你想去哪,看表演,电影,酒吧,还是睡觉?
江桥心不在焉,还想着刚才的事,轻声问:“老公,你之前说要open,不会当着我的面吧?”
陈书竞回答:“别傻了。”
这话实在敷衍,江桥沉默半秒,鼓起勇气,手心冒出汗来。第三次问:“我们能不能不or?”
“看你表现。”陈书竞没当回事地逗他,“好了走吧,站这儿干嘛,守财童子啊?”
“……”江桥突然很难过。
他忍不住生起气来,咬着牙想:又是这样!没有承诺。有人说男人没有爱情,只有最初的荷尔蒙,和后期的责任心。
这点江桥弄不清,但他禁不住想到:茜茜是不算什么,可万一再碰见别的,这么个or的名头摆着,陈书竞还有可能属于他吗?
再这么or下去,俩人会走向哪里啊,像翟明克和梁巧那样?只怕还比不上……
江桥一旦想到未来,就觉得泰山压顶。陈书竞要他证明爱情,这他妈怎么证明?
他像只被欺负久了的兔子,想要露出尖牙,却咬不下去。只能爱恨交加地想:妈的,坏死了,狗东西。
说什么海誓山盟,天崩地裂,生死相依。听着是很牛逼,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奇蹟?生活又不是偶像剧,总有天降的巧合。
正相反,人生是场赌局。
在赌局里,你的选择决定了胜负,但胜负掌握在上帝手里。不到濒临绝境,谁知道是对是错?只能去做。
为了你渴望的。
江桥颤抖着说:“亲爱的,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其实我也想给你啊,说真的。
无非就是那些浪漫情节,巧遇,危机,戏剧性。就像当年在英国,就像是浪漫电影,音乐剧。
共度生死的时机,恰到好处的节点,不离不弃。可那种时机可能不会再有了,百年难遇。
那我们总不能坐着等吧!陈书竞。
可不等,还能怎么样?
那种时机……江桥的手指抖了一下,像是千伏过电,灵光乍现。他想到什么,疯狂地想:
我疯了,我居然想创造一个机会!一个时机,就像当年在英国那样,那次假药,多大的威力。
哪怕是场戏,只要能让陈书竞……
我真是疯了。真要命!
那天晚上,江桥辗转反侧,被一种莫名的衝动裹挟,夜不能寐。在半夜里爬起来,坐进冰凉的浴缸里,全身僵硬。
他打开手机,发了一条微信:
潘文,对不起,你偷钱,我录了音。你连大麻都能搞到,应该人脉挺广,要不帮我演一场戏吧,免得我告诉林骁他们,可不可以?
他刚发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觉得荒唐极了,手又开始发抖。就像白天在贵宾厅。
他知道自己很傻逼。
但如果和错过比起来,犯傻又算什么?
连江桥自己都想不到,虽然逃离了赌局,但本质上,江桥还是个赌徒。在这博彩之地,别人赌钱,他赌爱情。
别人为了钱,他是为了人。
都怪那个谁,该死的。
陈书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