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结束,屋内终于恢复了安静,俞晗芝倚在美人榻上,本想看会游记,等一等邵舒,没成想竟睡着了。邵舒进来时,只见榻上的美人睡得安静,眉眼如画,是雾中细雨,那根根卷翘分明的睫毛便是画中的水墨,勾连绝色。邵舒站在她的面前,光影忽暗,俞晗芝醒了过来,睁开便是笑眼,“你来啦?”她起身,双脚落在鞋面上。“都处理好了?”邵舒弯腰,替她穿上鞋。俞晗芝连忙撑着他手臂,将他拉起来,嗯了一声:“你不问问我怎么处理?”“内宅之事,你说了算。”邵舒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倒是你,匆匆传信喊我回来,不会就是要处理香伶的事情?”那信可不是她传的,是冯嬷嬷传的。俞晗芝并没说,摇了摇头,搂上他劲瘦的腰,有几分撒娇的意味,语调也轻脆脆得,“你许久不曾回来了。”她念着他,难道还需要多说吗?邵舒的心间微颤,握着她的手松开,坐于她身侧,俞晗芝顺势靠在他的胸膛,两人没有急着说什么。邵舒搂着她,又将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胸膛。未经□□,哪怕只是这样的拥抱,两人都能脸红心跳不已。“西戎边境屡有事端,关东战略要塞正与西戎一侧相邻,所以军中事务繁忙,冷落了夫人,是我的不是。”邵舒并没有说等他忙完了,怎么样怎么样,因为他不会轻许承诺。俞晗芝懂他,揪着他的衣领:“我知道,我喜欢你这样。”“嗯?喜欢我怎样?”邵舒调笑地看了她一眼。能是什么,难道喜欢他夜不归宿?“又逗我。”俞晗芝瞪了他一眼:“你放心去做自己热爱之事,去实现你的抱负,我知道你不会仅仅只是一个关东的小军师,你将来会成为很厉害的人。”“这样的话,别再说了。”邵舒心里有些黯然,忽而想起娘亲的过世,眸中流露出悲伤。俞晗芝不解地问道:“为何?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邵舒的手指轻轻抵在她唇边,垂眸,想起那段过往,多少有些失意,可他也愿意告诉她。“我娘亲不是病死的。”一句话,让俞晗芝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小时候的邵舒不懂韬光养晦,在王爷面前卖弄小聪明,深得王爷的喜爱,可也挡了某些人的道。之后,他的身体就开始出现问题,经常昏倒,体力不支,幸好身边有个忠心的嬷嬷,发现他的饮食被人下了毒。他因此起了疑心和戒心,后暗中调查得知娘亲是被毒死的。“我不能被人看出身体已经康复,所以故意保持病态,等年岁长了,慢慢才变好。”俞晗芝听到这里才明白,难怪以前见到他,都觉得他病恹恹的。若非邵舒韬光养晦,恐怕他也活不到现在,至于他挡了谁的路,不言而喻了。但这番话,邵舒告诉了俞晗芝,她是意外的。没人知道她是重生而归,邵舒更不知道她如今对邵禹没了半分的情意,可他难道不担心自己和邵禹说起这些吗?他是真的这般信任她吗?=============俞晗芝其实不明白邵舒对她的情意,从何而来,但她并不纠缠于此,她想,她有大半辈子的时间与他相处,自会弄得清楚。倒是中毒一事,令俞晗芝心有疑虑,“你和你娘亲中了什么毒?”“已经过去了,放心,在我的南院,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邵舒以为她是担心,说着宽慰的话。俞晗芝却无法直言,上辈子她也中了慢性毒药,如今想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暗中下毒。邵舒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放松了下来,“你找人替我娘亲修墓了?”“嗯。”俞晗芝点着头,pi股挪了挪,往后坐了点,“你可别说我乱花钱。”邵舒未言,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夫人想要什么回报?”不过是一件小事,倒是令他这么惦记着,好像无论怎么做,都希望她能称心,真是个挺可爱的人。俞晗芝眸光闪闪,眼眸乌溜溜一转,抓着他的手:“你若是真相想报答我,倒不如……,晚上,你来寻我。”她撩他一眼,邵舒起初愣了一下,似乎反应了过来,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喉咙里溢出一声嗯。“晚上,等我来。”邵舒联合情境,忽而想到夫人被他泼了水的那次,越想,身体反应也大了起来,像是为了晚上大战做准备,他挺身出了门,出去打拳了。俞晗芝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有些忧心。晚上邵舒并没有如约而来,军中急报,他用过晚饭就离开了。俞晗芝反而松了口气,她其实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邵舒同她说了他娘亲的事情,谁有动机下毒,其实很明显,就是坤王妃,因为只有邵舒会成为世子的绊脚石。俞晗芝没有问他:想不想替娘亲报仇?不用问,前世的一切给了她答案,因为他做到了,手刃仇人。这一世只不过时机没到罢了。她重活一世,自然也是要报复那些人,仅仅报复又不够,而是势必要夺走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如果有了他的帮忙,应该会事半功倍。只是,她该怎么开口呢?如果开了口,邵舒会不会觉得她在利用自己?那她和他的感情,还会纯粹吗?翌日的午后,邵舒还忙于军营,俞晗芝收到洛枫递来的小纸条,说是世子约她在后花园一见。她的午后倦怠一下子被打消,立时精神地坐了起来,特意换上一件起眼的衣裳。洛枫不解:“大当家,你为什么这段时间又要收世子的小纸条呢?”“有鱼要上钩呀。”俞晗芝朝她神秘一笑,洛枫觉得大当家仿佛藏了很多秘密,说不上为什么,就像是大当家忽然能看穿很多事情。快到后花园的小径上,俞晗芝让洛枫不用守在月洞门前,洛枫疑惑道:“若是被人看去了,如何是好?”俞晗芝却道,“要的就是被有心人看到。”洛枫虽不明白,还是照做了。此处后花园栽种了一片果树,本是先帝用以金屋藏娇的,故而离得几房的院落偏远,又紧邻后罩房,鲜少有人往来。俞晗芝熟门熟路地寻来,不用刻意数步子,很准确就找到了邵禹标记的位置。曾经,她来过太多次数了。她记得某个寒冬,正是守岁,王府众人用完餐,邵禹给她传了小纸条在此约见。回了南院,她便无心和邵舒相对,言语之间好不耐烦,邵舒也没有对她恶语相向,只是自己去了书房。而她呢?跑来这阴冷黑暗的地方,半夜下起了大雪,她等得浑身颤抖,都没等来他。如今想来,俞晗芝心里窝着一股气,不远处就是邵禹的身影,正朝她挥手。她恨不得上前一刀捅死他,可她不能,她要不动声色,慢慢地编织陷阱,看着猎物落入陷阱里,痛不欲生,所以她现在只能忍耐。“小芝,我知道你还是会理我的。”邵禹身得高大,头挨着树枝,只好微微弯腰,上前将俞晗芝拉了过来,整个人的身影罩落下来。以往这个时候,在他靠近过来,俞晗芝总会觉得他浑身散发出一种致命的气息,令她不知不觉沉沦,心扑通扑通乱跳。人总有薄弱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俞晗芝便是如此。现在的心,倒是一片平静,毫无留恋。“何事?”俞晗芝微侧过身,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小娘子还在气恼呢,邵禹不急着说正事,将脑袋又凑近了一些:“你那天踢了我一脚,我到现在还疼着呢。”“是吗?”俞晗芝不着痕迹地躲避开,抬眸轻瞥了他一眼,毫无预兆就朝他另一条腿用力地踢去,然后微微一笑:“这样就对称了。”“小芝你……”邵禹痛得皱眉,想要发火,却又看到她露出的愁容,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问他,“你寻我,又是何事?”邵禹只好忍了下来,想到还有正事要问。邵禹忍了忍,问道:“你同我说过,你是绫雾号的当家,可是真的?”“是,但也不是。”俞晗芝转眸道:“当我要嫁来王府之前,知道自己无力再经营江南的生意,就把绫雾号给卖了。”“你卖了?”邵禹大惊失色。俞晗芝眨眼,点点头:“卖了。”又道,“卖成了我那一堆嫁妆,够吃喝一辈子的。”“……”邵禹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真是愚蠢的妇人,绫雾号是什么,一堆不值钱的嫁妆破烂物又算什么?俞晗芝故意问道:“怎么了?你想找绫雾号的大当家?”邵禹一挑眉毛问道:“你认识她?”“自然。”俞晗芝笑道:“绫雾号是我卖给她的,我岂能不认识?”“那便好办了。”邵禹同她说,希望她能替自己引见这位大当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