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晗芝笑着转身坐定,心里想着原来这个坐位是故意留给她的,就是为了不让她看到五姨娘靠近,故意引她说出这番话。没头脑的五姨娘看来又要被她们利用了。戴茵茵的婢女立时给五姨娘和六姨娘端来矮凳,五姨娘刚落座就开口道:“我适才和六妹去给王妃请安,左右等不到人,无意中听见王妃和冯嬷嬷的对话。”“军饷这事不难解决,但是需要一项染布技术,正是二少夫人你所拥有的。只不过,王妃和王爷念着你爹娘的旧情,不愿意这么做,怕让你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俞晗芝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所以这不找你来开口了吗?又听她继续说道:“你身为二少夫人,王府里的一切你都心安理得地享受,到如今,是不是该出上一份力了呢?”“原是如此。”俞晗芝笑了笑:“这事有何难?倒不知那个商人姓甚名谁?”五姨娘话音一顿,又道:“这就不能说了,那个人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她奇怪地瞥了俞晗芝一眼:“你何必关注这个呢,只要能帮上王府就行了。”“是呀,二少夫人,我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呢。”六姨娘被五姨娘戳了一下,也柔柔地说了一句。俞晗芝转眸看向戴茵茵:“世子妃也知道这件事情?”“我,”戴茵茵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听世子说过,但是他并没说那么具体,如今他和王爷还在为军饷的事四处奔波,想来还有其他法子。”五姨娘哼道:“眼下有这么简单的法子不用,舍近求远做什么?二少夫人,你只说你愿不愿意!”“我愿意。”俞晗芝轻轻一笑,又道:“只不过染布技术乃祖辈相传,关乎名誉,我必须知道是谁要买。”“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啊!”五姨娘腾地站起身,颇有种要吓唬俞晗芝的模样。俞晗芝本是坐着,身体往后倾了一下,罗竹将她扶住。绿雀连忙站了出去,叉腰护主。五姨娘的婢女也不示弱,和她顶了起来,立时有人上去拉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乱糟糟起来。“你们在做什么!”先是冯嬷嬷的声音入耳,坤王妃站定在西殿的入口,一脸厉色。=============西殿一帮人立时没了声响,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王妃听说西殿的园子里开了一株荷花,好奇过来看看,就见你们一帮人吵成这样,成何体统。”冯嬷嬷扶着坤王妃走到亭中,一一朝人看去,不过眼神选择性略过了俞晗芝。五姨娘添油加醋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白瑶儿又故意引导话锋,颇有种怪罪俞晗芝不懂事的意味。“原来是为了军饷之事。”坤王妃握了握俞晗芝的手,语气温和:“既然你已知道了此事,我便不再相瞒。你若是有为难之处,我和王爷都是理解的。”俞晗芝的:“主母,我并非不愿。”“是呀,主母,此事仍有转机。”戴茵茵走到坤王妃身侧,挽住她的手臂,“事关重大,不如把王爷世子他们请回来,我们一道想想解决之法,如何?”坤王妃点了点头,当下命人去请王爷、世子和二公子。西殿的一帮人倒还能围着坤王妃悠闲地赏起荷花,漫步闲聊了起来。没过一会,王府众人齐聚在正堂,坤王他们也回了府。进入正堂,坤王先是和王妃对视了一眼,确认过眼神后才道:“军中事务繁多,急匆匆给本王传信,到底是什么事情。”“王爷,是军饷之事有着落了。”王妃起身相迎,与王爷一同落座,眼眸朝俞晗芝一瞥,温温和和。坤王一皱眉,当下会意,呵斥道:“胡闹!本王说过了,俞家与我们王府乃至交,如何能算计到本王好友的头上呢?且不论,染布技术对俞家的重要性,本王断然不能……”“父上。”俞晗芝站了出来,轻轻福身,先是朝邵舒抬眸看去,收回视线道:“我既已嫁给二公子,便是王府的人。父上,这件事情我能帮忙,就一定会帮。”“若是父上和主母还继续瞒着我,倒像是把我当成了外人,反倒令我觉得生疏。我才有些过意不去了。”坤王感慨地叹了一声,瞥了坤王妃一眼,似乎有些怪罪她乱出主意,他瞧俞晗芝挺深明大义,不像那种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小人。眼下,从她的身上多多少少看到昔日好友的身影,说不挂念是假的。只是时事造就人,沧海桑田都易变,何况是人心。“既然如此,你适才为何和五姨娘吵起来?”坤王妃问道。五姨娘恶人先告状道:“二少夫人嘴上满口道义,可是真的要做,又不乐意了。她非得知道那商人是谁,才肯答应!这不是刻意为难是什么!”“五姨娘!”俞晗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再次看向坤王道:“父上明鉴,俞家的染布技术乃是祖辈相传的立业之本,若是随随便便交给了别人,做得好坏如何都不知晓,那这口碑将如何?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爹娘!”“要我答应可以,但我要知道那个人是谁。”这话说得慷慨激昂,挑不出一丝毛病,最后还用爹娘来收尾,坤王听了,也不自觉认同。这件事情是世子去交谈的,他朝邵禹看去一眼,示意他来解决。邵禹瞬间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慢悠悠站了起来,“二弟妹,你的考量也是情有可原,可这件事情就有些为难。你不用那么固执,不如找个折中之法,我来写个保证书,确保染布技术不被乱用。你看如何?”“大哥你?你能用什么来保证?难道大哥和那个商人认识?”俞晗芝愣了下,双眸渐凉,仿佛瞬间理出了当中的头绪,低语一句,“她不肯暴露身份?”又冥然思索起来,猛地抬眸:“是她!”“除了她,不会有别人。”她又看向邵禹:“你前不久刚让我帮忙引荐,是佘曼?”见邵禹张了张嘴,她又道:“她答应出军饷,但前提就是,就是要我的染布技术!”“可是,”俞晗芝忽然露出冰冷凉薄的眼神,指着邵禹道:“她是个市侩的商人啊!当初我把绫雾号卖给她,她乘人之危,被她压了四成价格,我当然不会把染布技术给她!”“所以…”俞晗芝低哼一声:“她定是和你说了我和她的仇怨,是不是?所以你们才不敢说那个商人是谁?所以才瞒着我,故意让五姨娘来刺激我!”“你们!你们这是要光明正大,白白地算计我、利用我啊?!”“父上……”俞晗芝转头,冷冷地瞥了坤王一眼,又带着一种万分的痛心疾首,仿佛被最亲近的人欺骗了一般,眼眸一闭,右眼眶落下一滴泪。什么话都没留下就跑出去了。这变故来得有些快,坤王还没反应过来,邵禹瞬间一脸死灰,怎么被她一下就猜中了全部?而且说得一句不差?邵舒起身,轻轻淡淡说了一句:“父上,我去同她说。”他头也不回就出了正堂。中庭内没有俞晗芝的身影,耳边忽然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学虫叫却学得四不像。邵舒转头看去,只见一圈圈光晕落在红柱白墙上,小娘子着一身丁香色立领长衫,半个身子缩在穿堂里,双手扒着墙壁,正朝他勾勾手。她的眼眸又亮又大,就像开在树藤上的紫葡萄。
邵舒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大步朝她走去。俞晗芝站在穿堂里等他,见他闪身而入,猝不及防被他推靠在墙壁上。忽然仄逼的空间,鼻尖交缠,令俞晗芝乱了心跳和分寸。“你,我,这样,我们不方便讲话?”她垂眸,不知视线该落在他的肩膀还是胸膛还是手臂,都挺烫人的。“会被看到。”邵舒伸手朝穿堂的另一侧指了指,两人缩着靠在一侧,倒是个视线盲区。俞晗芝收回目光,低低地嗯了一声,问道:“我这么安排,会不会叫你为难?”邵舒摇头:“既能解决军饷之事,又能让你开心,何乐不为?”让她开心?俞晗芝的鼻尖和脸颊都是热乎乎的,心间也是。可为何他的气息离得这近?有一种快要昏厥的快乐。“你刚才看到我的眼泪没有?落得是不是恰到好处?”俞晗芝仰头,笑得好甜,是想得一句夸奖。邵舒嗯了一声:“和表姑娘学得?”“你……”俞晗芝的眼角含笑如花,话音猝不及防停了。被邵舒的吻堵住了。……漫天的光线洒落,都被穿堂阻隔在两侧,阴凉处白墙灰瓦,邵舒身着雅青色长衫,混着俞晗芝的丁香色,两人就如同开在墙头的一株紫丁香的花与叶,从此纠缠梦绕,永不分离。一刻钟过后,邵舒牵着俞晗芝回了正堂。坤王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