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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逐燕 四(2 / 2)

说不清这侄儿到底是被关在宫中久了才有那些痴态,还是生来骨血里带着执拗,每一步都难以畅快,尤其当他赖在燕王身上不知要找寻何种情丝,逼着朱棣时而顺毛,时而逆鳞,招招都得摸对了脾性。

在京行事到底不及北平遂意,一个个的心底藏针等着他捞,捞到猴年马月,还平不了。

檐下飞回燕两只,看着不像,却进了同一窝巢。不知巢里是否还有幼小,但听得清脆一阵叨扰,燕王跟着学起来,不着门道。这是他近来的趣味,追着燕子,同在军中一样起早,没有兵器,依旧能练身上的本领,非出得大汗来,再一瓢瓢冷水灌顶,方觉爽利,不至憋个心病来,惹得满京豺狼狞笑。

天不再热了,更何况是清早。那水沿着颈侧流下时,胸口最是冰凉,虽比不得漠北大荒,却找不到火来,只有故作温暖的怀抱,跟烧红的铁链般,正困着脚。

面向推断出的先帝寝宫垂首一拜,他不能只待在这儿,需往别处行。

朱允炆就是此时此地这一个怀抱。醒来对着半边空床,习惯循着燕声院里找;水响那是稀里哗啦,就好像有热火烧在那人胸中,专候着他来抚慰。不顾湿衣揽入臂间,肌肤还未相贴,便有极乐享,足下深渊小心着,步步钢刃滚烫。

他衣袖衣襟上下给四叔擦擦干了,再靠近滴水的耳垂说道:“朕要将你送到别处住。”

朱棣侧脸低眉看,却避开了他的目光,眨眼间便从燕王,成了他四叔。

“陛下夜夜笙歌被一群酸儒嫉恨了?”男人总喜欢笑他朝堂上都是废物,一个个馊主意毫无用处,听见这话更是计较起来,迫不及待引颈自戮,“他们教训的是,陛下可别在这儿耗空了身子,让他们治我个谋逆之罪。”

话是如此说吗?其实不然。顾命大臣们日日吵得凶,明明都是站在他一边的,可各持己见,偏要争个高明,眼巴巴望着他们还在心中轻蔑的年轻帝王。他们的确在争燕王事,但没扒拉到这燕子窝,远眺北平商讨如何对待如何处置。三子与父这仁义孝悌天下第一道德事,轮到朱允炆一个侄儿置喙时,君又在上了,可笑多少忠良。

他不回答四叔放肆的猜想,是有多爱这放肆放浪就有多恨这放纵放荡,只有夜夜守着的身体才是真切的,眼下摩挲把玩于掌中,悄无声息,光靠每日往来奔走的飞燕,为他计量晨夕时光。

“陛下有难处。那不如让我出去走走,好好气一气那群不把陛下放在眼里的东西。”朱棣一向不管他窘迫,还在发挥,一日一个要将朝臣们骂遍,方能开怀。

“出去?”皇帝半天只听进一个词,双臂搂紧了不松,“你想见谁?”

小子倒是敏锐,生怕被人动了吃食。燕王歪歪嘴角就擒住胸腹上使劲的一对手腕,轻轻一掰不见动静便放弃了,转而手指缠着手指,低声蜜语些不中听的东西。

“陛下希望我想见谁呢?待我猜猜……”

年轻人那十根手指都紧张了,强忍着颤抖,想要陷进他的肌肉间躲藏。

“周王?”朱棣随口说了,硬要戳中对方半边心事。父皇还在时朱橚便惹过几回事,家里子弟难管,一早被朱允炆盯上,拿捏片刻就看他这同母兄长可还乖顺。

“封地路远,朕下令将周王调回京来,四叔要给些时日。”状似体贴的好侄儿还在耳边说呢,也不知道现在强扮乖顺的究竟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陛下是想多一个人质稳当些?”燕王识破,彼此都是玩笑,“我与周王弟兄缘浅,没那么在乎。”

朝中那些家伙认准了朱橚是要帮他的,只是不晓得皇帝迁延,为的是此地有个正主。朱棣又摆弄起那双青涩稚嫩的手掌来,天下于此间握,似乎敌不过他被冷水激得硬挺的双乳,仿佛荒唐间就能天翻地覆。

“那魏国公呢?”这回随口出声的是皇上,不提徐辉祖大名,直说得怀中人想起上一位长辈,顿了顿动作。

“半月来魏国公一家都在张望这燕子窝里,到底藏了什么。”朱允炆特地指出是徐家而非其中一人,搅得事情复杂些,勾燕王兴趣,“是不是他们自王妃处得信,要照顾四叔?”

那可能不是辉祖,而是增寿。离开北平前他没有吩咐王妃如此照应,不过若出此招也好,为他搭一云梯,或可逃出。

“怕是这窝里透风,泄漏陛下行止吧。”

朱棣揶揄一句,身后青年不再拉扯,直言道:“魏国公一家盼着能与四叔聚首,就是要看四叔,想见哪一个?”

“怎么,又要我选其一?”他听罢便笑,上回的选择还没来得及做,现在又要占什么巧,“陛下是信不过魏国公,还是信不过我?”

这下朱允炆总算松了手,移步他面前,沉下脸来,不愿错过挑拨离间者随后任一神色。

“所以燕王,究竟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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