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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雀鸟脱笼(2 / 2)

掩藏起丑恶,只为求得一个回眸。

再疯狂的怪物,也无法对那样一张脸无动于衷,何况是一生追逐珍奇宝藏的海贼们,他们只会更贪婪,更想据为己有。

伊莲娜小时候一直对自己的容貌概念模糊,知道自己好看,却不知道好看到了怎么样的地步。

也幸好那张堪称红颜祸水的脸蛋真正长成、展露魅力时,她已经登上莫比迪克号,常年深居简出,少有出现人前,又加上多方遮掩,才保得数年风平浪静。

可是藏,是藏不了一辈子的。

“女人的美貌就和那些财宝一样,往往被视为男人的附属和勋章,展现在人前,就只剩了争夺和占有欲望。”

“即使你不想,觊觎也会纷至沓来。”

一辈子天真快活,在残酷的伟大航路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史基曾以为伊莲娜可以拥有那份难得的安宁,所以在和大副争执过后也就淡了念头,不再强求这个孩子如何如何。

只是时局误人,能无条件庇护幼隼的两位父亲已经远去;于是没有蚌壳保护的软肉,就只剩任人宰割的下场。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既然你不愿意和那边牵扯,那就换人;戈雷多或者弗斯,再或者谁,有了稳定的联系,他们就会成为你的刀,我也同样。”

洛克斯旧部的联系不能管用一辈子,何况是海贼团已经土崩瓦解多年的现在,这些年伊莲娜对所有人的疏远就是铁证。

而戈雷多,正是史基物色的“新纽带”。

有了戈雷多的联系,伊莲娜有了趁手的刀,史基也能借力打力,顺理成章扩张势力。

从前在佐伊手底下的人才,他可是眼热很久了。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守卫在门口的萨卡斯基听见女性平静的回答,“谢谢你,史基,但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这样的助力和庇护,我也不想要。”

伊莲娜抚摸鬓发,长久的困惑终于化开最外层的冰山。

“有时候,我确实厌极了我这张脸。”伊莲娜垂下眼睛,右手拇指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嫩白如玉的脸颊,青蓝色的眼眸水汽朦胧,浅浅的忧郁几乎要溢出眼眶。

“它是祸根,是会招来争抢窥视的原因。”

她拥有这张脸,如同小儿抱金于闹市,徒招祸患。

“也因为这张脸,我看不清真心假意,看不清爱意为何而来。”

当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诉说爱语,他们爱的是这张脸,还是因为拨开迷雾、直视了她的灵魂?

纽盖特是因为日久生情,凯多是因为青梅竹马,他们的爱无可挑剔,那其他人呢?

当他们对着素不相识的女性告白之时,他们爱上的是名为伊莲娜的这个人,还是这张美丽动人的皮囊?

佐伊说过,所有的一见钟情,大多都是见色起意。

“可是啊,美貌不是我的罪孽,他人的贪婪更不该是我害怕的理由。”

凭什么呢?

凭什么,被觊觎者要因为自己本就拥有的东西而感到自责羞愧?

凭什么,她就不能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拥有安宁?

凭什么,被害者要忍气吞声?

凭什么弱者在这个世道就没有安身立命、平静度日的可能?

真正应该羞愧难当的,该是那些本就狼子野心、毁掉和平的家伙。

真正有罪的,是那高高在上了太久的天龙人。

受命为王,却贪图享受,拒绝义务,践踏生灵。

她的美貌不是必须成为一个男人荣耀的勋章,也不必一定要被人拥有。

面容与生俱来,是上天的馈赠,不该因为旁人的私欲沾染了旖旎的味道。

“你们误解了我和纽盖特的关系,妻子不是丈夫的附庸,我寻求的也从来不是什么庇护。”

伊莲娜这样认为,因为白胡子是这样教她的——白胡子夫妻是家人是陪伴,是心爱是守护,是携手共度,抚养儿女,唯独不是占有和附属。

青蓝色的眼眸平静地对视着金狮子的眼睛,她不喜欢那带着异样的怜悯,“我实在厌倦极了那些话,凭什么我就一定是被保护的弱者呢?”

“因为我空有美貌?因为我先天体弱?还是因为我是个女人?”

明明她也是能力者,明明她也握着金钱权势,不愿意搅动风云不代表没有能力搅乱大海。

她只是病弱,却并非弱者,不需要他们多么自傲的庇护。

即使她是弱者,那弱者就不配拥有未来,弱者就不配幸福,弱者就该明明身为苦主却还要东躲西藏,加害者却能高高在上,安享荣华富贵?

可是,凭什么呢?

只因为弱肉强食……自古真理……吗?

与人为善,只因为弱小,就不配活着吗?

伊莲娜觉得……不对。

欺凌弱小是错误的,践踏生命是错误的,弱肉强食不该站在无数人奉如圭臬的位置。

生命……是应该敬重的。

而她的人生,只有她自己有决定权。

“没有丈夫,没有依靠,不代表我就不能活。”

失去白鲸,浮萍只是无所依托,不是真的枯萎凋零。

“三灾六病,觊觎窥视,再痛也痛不过至亲离世,家破人亡。”

一再失去挚爱的家人,活至如今,虽然看起来总是忧郁,但伊莲娜确实比外表要来得更加坚强,再被小看也不能改变她灵魂深处的蓬勃生命力。

“我不需要庇护。”

“谁敢有所不臣,有所觊觎,就让他们尽管来吧。”

“毕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是的,伊莲娜半点儿也不怕被推到风口浪尖,她有自己的心气,也自恃拥有足够的底气。

叔叔与佐伊为她留下了最坚固的盾和最锐利的矛,她得到的已经远胜过这乱世的绝大多数人;他们为她筹谋良多,她怎么不敢为他们踏入荆棘血路,博弈一场?

再多的窥视觊觎,也不应该忘记一个事实。

洛克斯·d·伊芙,本就是洛克斯·d·吉贝克昔年权势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绝非任由掠夺的弱质女流。

史基突然想到,金丝雀之所以受困于笼,是因为它的翅膀被折断,金笼又重重上锁;而伊莲娜不一样。

那金笼是佐伊先生打造的停歇之地,笼子从一开始就没有上锁。

伊莲娜的翅膀完好无损,随时可以振翼而出。

昔日蜂巢囚雀,是自囚,而非被折断羽翼,被笼门锁住。

当年的眼光终究没错,眼里有蓬勃火光的伊莲娜,怎么会甘心只做笼中雀鸟。

而今,雀鸟终于脱笼,振翼而起,踏枝入林。

微不可闻的叹息中,金狮子释然地笑起来。

“那就证明给我看,伊莲。”史基这样回答她。

“证明你可以,证明你的确已经将你父亲,还有大副留给你的力量握在手中。”证明你足以自保,足以独当一面。

“当我看到你足够颠覆一切的时候,我会交给你一个秘密——关于船长,你的父亲。”

“关于他的死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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