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瑰丽号’首航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本台前方记者已经就位……从现场画面可以我们看到,港口附近目测已有近万人正在等待这一历史性的时刻——香港第一豪门正式宣布进军能源领域,这场五天五夜的南海航行将会敲定未来十年罗氏商业帝国的扩张版图!”
“据悉,这将是时隔三年来罗家核心成员首次聚首,集团董事会的各位董事也应邀前来,甚至与罗家同为四大豪门的戴家掌门人、传奇人物戴饶的长女戴盛姬也会出席。”
“‘瑰丽号’是罗氏旗下维多利亚航空公司斥巨资打造的豪华邮轮,本次处女航对外发售船票仅一千张,共有十万余人次参与购票,哪怕票价昂贵竞争依然十分激烈……我们的记者采访到一位购票成功的幸运女士,下面我们来听听她对本次航行有哪些期待吧!”
摄像头和麦克风对准一位跃跃欲试的年轻女孩,她不得不大声吼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被周围鼎沸的人声盖过去,“我!是香港中文大学政治学系的学生!我对罗家二公子的未婚夫!一见钟情了!我要横刀夺爱!哪怕砸锅卖铁翘课逃学被爸妈打死被导师开除也要追逐爱情!”
“呃……女士,您上了这艘船难道就能……我是说,您具体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哦哦!我要向男神展现我的魅力!我要化全场最美的妆!穿上我最贵的裙子!我要在晚风里和他互诉衷肠youjupijup!”
“可是…可是菲兹洛伊先生好像不准备来啊?”
塞德里克坐在客厅里一边敲笔记本电脑一边听电视声音。沙发边的茶几上堆满了书,最上面的一本是托马斯·霍布斯的《利维坦》,那是他写论文要用的。
罗聿靠在沙发边上系领带,看着电视里那个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女孩,“你认识她吗?”
塞德里克抬眼看了看电视,“不认识,”又顺手帮罗聿正了正领带,“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小动作实在做的太漫不经心了,可罗聿还是被勾的喉结微动,“五天之后。会想我吗?”
“可能会?”塞德里克随口回答了一句就继续低下头去看书了。
罗聿俯下身去挑起他的下巴,“这个回答……不太诚实啊。”
塞德里克眨了眨眼,宽大的睡衣领口顺着转身的动作滑下来一点,露出锁骨之下星星点点的吻痕,“你也可以选择早点回来,这样我就不用想你了。”
罗聿眼神一黯,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应该还来得及再来一次——正要把撩完就准备溜掉的人摁回沙发里就地正法,桌子上倒扣着的手机疯狂震动了起来。
“boss,车在楼下了,路上估计会很堵,要不我们早点出发……”电话没人接,直接进了语音邮箱,多米尼克既懊恼又后悔自己干什么多此一举打扰上司的性致,无奈地对司机道,“再等一个小时吧,实在不行我们坐直升机过去。”
八点,塞德里克躺在沙发上,累的快要重新睡过去了。罗聿关掉电视,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问道:“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
“……不去,”裹在被子里的人没什么精神,“晕船。”
罗聿只得在他汗湿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洗个澡再睡,这样容易感冒。记得给我打电话。”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听到关门声那一刻,塞德里克慢慢睁开了眼睛,扶着沙发靠背坐了起来,重新打开电视。蹲守在公寓楼下的记者拍摄到了直升机从楼顶起飞的画面,头顶轰隆隆的巨大螺旋桨声震耳欲聋,电视画面里顺着机舱的窗玻璃隐约能看见罗聿的侧脸。
他走了。
塞德里克定了定神,从茶几上的书堆里抽出一本《君主论》翻开,书中间被掏出一个空槽,里面放的是一枚西洋棋那么大的木雕人像。刻工已经有点生疏了,但依旧神形兼备,神父法袍被雕刻的十分精致,面容却很模糊,依稀是在微笑。
几天前。
“……通过反向催眠让你慢慢想起来曾经发生的事情,理论上是可行的,”薇若拉难得神情严肃,“但我不确定会有什么后果。这真的是你希望的吗?”
“既然真相已经开始浮出水面,那与其一遍遍遗忘,还不如顺其自然全都想起来好了。”
“哪怕你会因此而杀了自己?”
“我不会自杀。三年前不会,这次也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可是那一次你成为了‘西敏寺圣徒’,而且你当时险些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薇若拉依旧不赞同他,“不是每一次你做这种危险的尝试时都会有人在你旁边用小提琴拉巴赫《马太受难曲》的……说起来为什么是《请怜悯我》?”
“我也不知道。”塞德里克耸耸肩,“非得是这个不可。”
总之,薇若拉最后还是被说服了,“姑且试一次,如果有什么副作用一定要告诉我哦。”
“知道了,你怎么跟奥古斯特越来越像了。”塞德里克抱着手臂靠在沙发靠背上,眯着金色的眼睛皱了皱眉头。
这孩子哪怕是抱怨都能说的让人听着顺心顺耳,长的又那么漂亮,薇若拉实在跟他生不起气来,“好啦好啦。我接下来要给你催眠,引导你进入那个你重复梦到过很多次的迷宫。尽量在里面多撑一会,如果能看清你说的那个雕像的脸是再好不过的——不过不要硬撑哦,如果看到你太痛苦的表情我会强行带你出来的。”
她递给他一把刻刀和一个圆柱形的木块,“醒过来之后,立刻把他的样子刻出来,我们看看能还原到什么程度吧。”
……
塞德里克摩挲了一下那张只有粗略五官的脸,把木雕放回原处,合上了书页。
最先到港口的是一辆白色迈巴赫。车停稳,罗雅率先推开车门跳了下来,对着激动的人群热情地挥了挥手,回应她的是更加热烈的欢呼声和记者们此起彼伏的“anya妹妹看这边”。
罗雅顺着围起来的防护带昂首挺胸地巡视了一圈,换着pose让摄影师们拍了好几分钟的照片,终于满意了,像个尽职尽责的实习生一样替自己的“上司”、赫特石油公司的ceo余冬生开了车门,后者受宠若惊地连声说“不必麻烦大小……anya”,最后还是无奈地在罗雅的一再坚持下硬着头皮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地先行上船。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悍马穿过人群驶入港口。罗炀在车里用颤抖的手抽完了最后一支烟,壮胆似的狠狠在一路下来塞满烟头的烟灰缸里摁熄,这才抬抬下巴示意保镖下去给他开车门。下车时他小心翼翼地环视一周,没看到让他紧张至此的人,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随便挑了几个记者接受了非常短暂的采访就赶紧上了船。
在这之后,持票的乘客陆陆续续地进入了港口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依次排队登船,无人机俯瞰画面上长龙似的队列如同一条汇入大海的河流。
很快人群外围又一次骚动起来,警察替行驶而来的车分开人群,一只凌厉如石中剑般的白色高跟鞋迈出凯迪拉克的车门,身量颇高的女人出现在摄像头画面中,微卷的半长发让她看上去既优雅知性又十足干练,眼神平淡而清冷,容貌看不出年龄。
她并没理睬凑上来的麦克风,走路带风,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无人排队的登船扶梯,女保镖替她向工作人员递上烫金黑底的请柬。
“戴盛姬女士,这边请。”工作人员恭敬地把请柬还回去,客客气气地引导她上了船。
离起航时间还剩仅半小时,在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声和摄像头成片成片的咔嚓声中,两架喷涂着金色十字准星logo的黑色直升机几乎是同时降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