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许秋，单取一个秋字，只是因为我出生在秋天，我的父母没有什么文化，偏偏务实的农民脑子里或许对人多力量大有执念，所以即使家里贫瘠如此，还是生了二胎，也就是我的弟弟，许安。

在生下我弟弟的时候我妈难产去世了，同年我爹在地里干活被收麦机碾了腿，家里没钱治病，在炕上躺了半年也走了。

彼时的我才六年级，父母去世后，也没有亲戚愿意要我俩，只剩我与一个小屁孩，守在电费都交不起的屋子里相依为命。

六年级，14的年纪能干什么活呢，更别提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只会满地乱爬的弟弟。

那时候的我绝望的不得了，每到晚上我只能抱着许安掉眼泪，食物吃完了也没多余的钱去买，饿着肚子吹着冷风，真的想找一根绳子s晴天娃娃，带着许安一起去死。

只是可悲的，我一没勇气，二是吃不饱，连上吊都没有力气。

我曾抱着许安挨个敲我姑、姨家的门，农村家院里多是养狗的，但我又不清楚哪家养没养，我怕狗，为了防止踩雷、我抱许安不好跑这种事发生，只能去把许安放在一个小角，自己去敲门。

结果除了不在家，就是被狗吓出来，我一溜烟蹿出去几十米，跑到一半想起来许安还在那，又只能狗狗祟祟的去救他。

他也乖巧，就在那个角落里玩土石头，弄得自己一身脏，我顾不得，抱起来就跑，他在我怀里拿手里的土往我身上、脸上抹，笑的像个大傻子。

他笑了，我哭了。

本来就交不起水费洗不了澡，这下更完蛋了，我抱着他回家嗷嗷大哭，我太难过了，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对待一个14岁的孩子。

另一个更小的孩子却是什么都不懂，应该是饿的，他把石头往自己嘴里放，我更担忧了，看许安这痴呆样子，未来一定不是个聪明蛋。

我悲伤到单方面绝食，其实是只把吃的大部分给了许安，更令我悲伤的是，他竟然还挑食，把硬馒头吃进嘴里，掺着口水又吐出来，活像一个智障。

我忧愁的给他擦脸，看着曾经本就婴儿肥不多的小脸更是瘦削，心里除了悲伤也暗暗下了决定，抹了抹自己的泪，抱着他睡觉。

我自己跑到了学校跟老师说退了学，那个年代退学不用办什么手续，家里没钱不上了的学生太多，老师对这些事也很无奈，他给了我点零钱，让我照顾好自己。

我用这些钱买了馒头，和一盒火柴，准备好好生活，总不能给许安总吃硬馒头，我要给他做饭。

回到家我拿了面粉，还有其他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加了进去，我看我妈说这是要发面，可是不知怎么的，我这面一点都胀不起来。

我按我妈说的给它排气，虽然它好像已经气绝身亡了。

期间许安摇摇晃晃走过来，忘了说了，他已经会走路了，就是走的有点乱七八糟，走直线拿东西他都要晃一大个弯。

起初他摔倒了，磕到他自己脑袋，张嘴就哇哇大哭，我跟他一起哭，我苦命的弟弟，这说不定是上天给咱们气运前的磨炼考验，只是没告诉他的，是我没有药给他抹而已。

面团弄好了我就拿去蒸了，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包，蒸好欢天喜地的给许安吃，许安吃了一口就撇嘴哭了，我吃了一口，我也哭了。

太他妈难吃了。

恍恍惚惚苟活了几天，我就去村里和镇上的施工单位找工作了，偏是我生的瘦弱，又看我年纪小，没人愿意要我。

现在想来我和许安还活着，真是极其不容易的事。

后来，我从最基础的搬砖做起，白天搬砖，晚上带回去一点工地上的饭喂给许安。

许安快两岁了，应该是年纪的增加，又或者是我把他一整天的关在家里，他一看我离开就哭，张着胳膊跑过来抱我，我不止一次，语重心长的的跟他说，你哥我要去工作养你，乖乖在家待着。

他当然是听不懂的，只是眼睛泪汪汪看的我心疼，我能怎么办呢，我除了和他一起哭，我什么也做不了。

狠了心把门都锁上，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也忍不住掉眼泪，只是偏生还要做个无情搬砖人。

回到家夜黑糊糊的，我没文化也形容不出来多黑，只知道黑的可怕，可怕到犹如我的未来，开门进去看许安，他哭累了，蜷着一小团在炕上睡着了。

外面噼里啪啦下雨，停电，我点着微弱的蜡烛躺在许安身边，看他的小脸紧巴巴皱在一起，我心一跳一跳的疼，我忍不住哭。

我怎么这么没用，只知道哭，哭的天塌了也不能给许安吃些好的，穿些好的，可我当时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孩，我愿疼许安，谁又能疼我。

我又叹气，许安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的亲弟弟，我不疼他，我不把自己仅有的一切给他，我这个哥哥又有什么用……

我要早知道这一切，我该带着许安去死的，摸着他柔嫩的小脸，但我又会后悔，我弟弟长大后一定长得不错的，我觉得他是智障，可是他要是争气呢。

“许安，你要平平安安的长大，听到没有？”我捏他的脸。

“嗯……？”他亮晶晶的眼看着我，我又忘了，他不会说话，我没教过他说话，我想，要是想培养一个大学生，是不是要从小做起？

我开始教他说话，我想了许多字，限于自己的文化水平，我先从最简单的亲人名称说起。

“哥……哥哥。”我哄他。

“呃，呃呃。”他口鼻不清的。

教了一小时，他也没会，我想或许我弟弟不是天才，他咿咿呀呀的叫唤，我就去捏他的鼻子，他被捏住了鼻子就不会说话了。

“呜呜”的被自己气哭，他哭了我又得哄他，久而久之我就不这样对他了。

闲来得空，我教他些数字和拼音，看他写下来，我高兴的不得了，我弟弟真是一顶一的天才，我对以前说他是智障的事道歉。

后来，他也会叫我“哥哥”了，第一次听他叫我哥哥，我又想掉眼泪。

晚上搬砖累了，我就把他抱在怀里当娃娃一样，有一天抱他抱的太紧了，他拿手推我，边推边喊:“哥……哥”

我真庆幸我只教了他这一个字，要不然他就喊其他字了。

春去秋来，我搬了一年又一年的砖，也攒了些钱，这些钱我准备用来给许安上学用的。

许安平安活到了上小学的年纪，这些年他长了个子，面容也清秀的可爱，我颇有些养娃的成就感，他第一天上学我比他都要紧张，什么东西都往他的小破包里放。

他皱着脸拒绝:“不要，哥哥，这个不要。”

看他拿出来我又塞回去:“怎么就不要？听哥哥的话。”

他死活不要非要把那大苹果拿出来，这可是我花了好多钱买的新鲜水果，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他拗不过我，只能塞在包里屁颠屁颠去上学，直到后来我才直到，许安苹果过敏。

我看他脸上起的红疹子心疼的要命，连夜带着他去看病，拿了药膏细细抹，药膏在他温热的脸上化开糊成一片片。

他脸上一痒就撇嘴，跟我要抱，我忙不迭把他踹在怀里哄，恨极了自己怎么就让许安遭这样的罪。

许安在我怀里默默的掉眼泪，我就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他睡着了也紧紧抓着我的袖口，我心又软下来。

不知道是我在许安小时候少陪伴他的原因，小孩子最容易缺少安全感，他也一样，上了一段学后闹着不要去，说学校里没有哥哥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