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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1 / 2)

颜喻是傍晚的时候被请进宫里来的,彼时下的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远没有冰雹这般恐怖。

进了宫之后林痕也不做什么,只是让他陪着吃了顿清淡的晚饭,然后上床睡觉。

可他心里装着事,怎么能睡得着,更何况冰雹打着屋檐的噼啪声还不间断地响着,像是钉在头顶的催命符。

颜喻睁着眼睛,屏住呼吸,在嘈杂的雨声中分辨出林痕的呼吸声,很平稳,也很轻。

但他何其了解林痕,纵使对方装得再像,他也能分辨出林痕到底是不是在装睡。

比如现在。

颜喻又忍了一会儿,等实在耐不住这分外沉重的安静后,坐了起来。

林痕的呼吸声一顿,再装不下去,也跟着坐了起来。

殿中点着小灯,让眼前不至于漆黑一片,颜喻沉吟片刻,道:“时候也不算多早,起吧。”

“好。”林痕说,他指节敲了敲床沿,杨喜闻声带着一众宫女太监进来,忙活着掌灯伺候。

颜喻的朝服留在颜府,只好先穿便服,他也因此比林痕先穿戴完毕。

颜喻坐在床沿,看林痕背对着他,张开双臂,让两个小太监伺候着,往身上一件件叠加衣物。

林痕个子高,又常年保持着晨练的习惯,肌肉也是实打实的,眼看他从里到外已经套了三层衣物,可随着手臂的动作,浮动的肩胛线和贲张的肌肉轮廓依旧很明显。

颜喻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床沿,看得入神。

眼下时间还早,也就不急着穿那厚重无比的外袍,林痕坐下,有宫女拿着木梳挪到他身后,要伺候他束发。

颜喻目光一直无声地追着林痕,现在却被宫女的身形挡了彻底,他犹豫片刻,起身走过去,把木梳要到了自己手中。

杨喜一直守在一旁,见状,极有眼力见地把宫人都带了出去。

嘈杂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不过几息,偌大的殿中有只剩下一坐一立的两人。

林痕微微仰头,和颜喻冷冷的眸子的对视,朝人笑了下。

颜喻被这抹笑容晃了下眼。

近来林痕不再吝啬笑容,他本是冷冰冰的长相,弯起眼角时,有种严冬之下冰雪化水的温柔。

颜喻和他对视着,手心越攥越紧,直到梳齿硌出尖锐的痛意,他才回神,对林痕道:“转过去吧。”

林痕听话地转过去,坐正身子,一副任颜喻摆弄的模样。

这一幕很像四年前,两人还没有误会也不必面临抉择的最单纯的时候。

颜喻抿了抿唇,从林痕脑后分出一缕黑发,梳齿穿进去,慢慢地往下,直至发尾。

颜喻不太会梳头发,他连自己的头发都不怎么梳,遑论旁人的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怕弄疼林痕,于是每一步都做得极小心谨慎,林痕感受着颜喻手指穿过他发丝时微痒的触感,满足的笑意漾到眼底。

颜喻不会梳复杂的发式,也不想让旁人进来帮忙,于是尝试着,把林痕的头发揽进手心,用相对来说最简单的方式为林痕束发。

颜喻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完成这一步,他目光在桌案上逡巡,扫过一排足以让人眼花缭乱的发簪,正想选出个来固定头发,林痕就把手抬了起来。

“用这支吧。”林痕说,他摊开手,露出静静躺在手心的木簪。

看清簪身的一瞬间,颜喻瞳孔猛地一缩。

虽是统共只见了一次,还是在四年前,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枚簪子。

正是四年前,他一笔笔绘出图样,托容迟找师傅雕的那枚。

“你可后悔了?”

颜喻定定地看着躺在林痕手心的木簪,久远的记忆翻涌出海面,带着他重新走过那年的心境。

关于生辰礼物,他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头绪,因为林痕基本不对外表露喜好,即使是对着他。

可自己已经许下承诺,总不好一直拖着。

那几天,他格外注意林痕,发现对方在他的照拂下,已是吃穿无忧。

他又注意到林痕束发的簪子,簪子是很常见的东西,也是基本不会被注意到的东西,他能保林痕温饱,却不会在意这样的小物件。

林痕也是,明明手中握着不少钱财,可还是用着最最简陋的簪子,簪子朴素到普通,和华贵的衣物简直格格不入。

他打算送对方一只簪子,东西不贵重,胜在精巧,不会让林痕有什么负担。

确定之后,他又在样式中犯了难。

是花草,还是祥云,亦或者是什么高贵的象征物,每样都可以,可又都差些意思,思来想去,他最终定了白鹤这个意象。

高洁,长寿。

暂不论高洁与否,光是长寿,就是他给出的最大的祝愿了,那时他病重,行动不便,连从床上坐起来都得让人扶着,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生命可贵。

他将自己渴望却得不到的,放进祝愿里,送予林痕。

无需大富大贵,无需权势滔天,平安长寿就好。

只可惜他不能亲自雕刻出来。

颜喻久久没有动作,林痕感知到,从镜子里面看他,问:“怎么了?”

颜喻回神,见林痕手心又往上抬了抬,并没有去拿簪子:“这簪子太素了,配不上帝王冠冕,换一个吧。”

颜喻没有说错,这簪子虽是用上好的紫光檀雕刻而成,却依旧比不上金银玉石,平常戴戴也就罢了,哪有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带的。

虽然届时无人敢直视帝王面容,更无人敢指摘,但颜喻还是不赞同。

林痕显然不接受颜喻的提议,他固执地说:“不换,就这个。”

见颜喻不应,他刚刚还算平静的表情瞬间转阴,眼睛死死盯着镜中的颜喻,问:“你是不是后悔送我了?”

颜喻闻言收回落在簪子上的目光,透着镜子与林痕对视,没多久就妥协了。

他拿过簪子,一边慢慢穿透林痕挽起的发丝,一边回答:“我若是后悔了,你又怎么会拿到它。”

闻言,林痕便不犟了。

东边的天际泛起一条橙白的线,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颜喻隔着窗纸望去,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他不再停留,回了府里。

刘通仔细帮他换上朝服,又拿出当初和朝服一块送来的那把圈折着的软剑,问颜喻该如何处理。

光滑锋利的剑身折射着房中昏黄的光,倒是比初见时多了点熹微的暖意,颜喻想了想,为防万一,还是带上了。

乘着马车来到宫门,颜喻同几个相熟的同僚问好。

好在天公还算仁慈,停了雨,吝啬地洒下第一抹晨曦。

他们踩着晨曦步入宫门。

青砖铺就得宫道长得似乎没有尽头,颜喻往前看,看到巍峨的宫墙,以及长久的静默在风雨中的金黄的瓦片,还有勾起的檐角。

濒临永别,他看着周身的万物,胸腔中涌出浓重的不舍。

可世事流转,又怎会在意他舍得与否。

……

朝臣就位,时辰刚刚好。

钟鼓和着遥远的风裹挟而来,掠过再难平静的心头,传向皇宫甚至京城的每个角落。

鸣鞭三响,万臣肃穆。

林痕被杨喜以及数位宫人簇拥着,一步步拾阶而上。

颜喻垂着头,林痕经过身边时,他只能看到对方的黑金龙袍,黑色庄严,金线游走其上,描绘出蜿蜒的巨龙。

待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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