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何呈奕一直拧着的眉目稍稍松舒了一下,头微微偏侧过,正好能看到此刻投在地上秦葶端坐着的身影。
“这是他这辈子,做的唯一件人事。”
秦葶在何呈奕的眼中,便是泥泞中开出的唯一一朵花,芬芳过他那段天井之底的生活。
只是彼时,他并不知。
他现在已经不想将秦葶从过往那段烙印中单独摘出来了。
他对秦葶的要求,日益降低。
收拢好情绪,他又问:“你可知,朕的母亲是如何死的?”
若秦葶当初没听错,应是何成灼在逼宫那日命人将先皇后活活勒死的。可秦葶学聪明了,知也装成不知,只摇头,一对耳珰随之晃出细微声响。
“是弓弦,”何呈奕在说这番话时明显咬紧了后槽牙,眼底有怒火燃起,似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山。他捏紧重拳,指甲掐入皮肉,再一次孤身与过去那段噬的记忆做斗,像是将要变成另外一个人,“其余的人都被朕杀了个干净,唯剩下一个,就是赵镜之”
“所以朕一定要杀了他,亲手!”
方才还勉强可以保持冷静的一个人,此刻满面黑云,若此刻赵镜之就在他面前,必要被他活活手撕。
听到此处,秦葶觉着脖子发紧,脊背的皮肉也跟着发紧。
隐隐想起从前每当何呈奕怒时便会掐上自己的脖子。
窒息之感扑面而来。
仅是如此便让秦葶十分难受,她想不出若脖子生生被那极细的弓弦绞断会是何种血腥。
那画面她便是连想也不敢。
若是从前的何呈奕,他必是不会同秦葶说这些。
可是今日他却讲了。
若是真的有一个人可以与他担起过去那段不堪痛楚的记忆,他希望是秦葶。
也唯有秦葶。
但秦葶现在对于何呈奕的感情很是复杂。
她瞧的出,何呈奕极力的想要贴近她,而且他自己也正努力的想要往阿剩身上贴靠。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阿剩只是个泡影而已。
将捏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拿下,待何呈奕讲完这些,秦葶的心久久也不得平静。
她自小过的也不好,若是说给谁听都是会被同情可怜的那个,可是现在若细细回想何呈奕的过往,秦葶竟有些可怜他。
秦葶对父母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但她唯一记得清楚的是,父母对她十分疼爱,奶奶更是。
她与奶奶相依为命那几年,虽过的贫瘠,可奶奶也将全部的爱护给了她。自小在爱浸泡中的孩子,性子总要良软一些。秦葶便是如此。
反观何呈奕,自天上到地上,一夜之间,爱他的人便都不见了,只留他一人在这世上面对众世,身边所有的人都要杀他,他除了自己无人可依,能自撑独舟行到今日,世间或并无几人。
相比较而言,倒一时讲不清他与秦葶谁更富足。
秦葶也好似在此刻才终于发现了何呈奕的可怜之处。
尽管那是他素来不愿意承认又掩的极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