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说卡尔弗特先生是死在大荒原呢!还说雷福德死在葛底斯堡,凯德死在弗吉尼亚军队里!凯瑟琳感到可耻极了,说那房子宁愿被烧掉呢。她说凯德回家后听了这些会气炸的。不过,这正是一个男人娶上北方老婆应得的报应——她们不顾体面,没有自尊心,只考虑自己的性命可他们怎么会没有把塔拉烧掉呢,思嘉?≈ap;ot;思嘉迟疑了一会才回答。她知道紧接着还会有这样的问题:“那么你们家的人都怎样了?你的亲爱的母亲呢?≈ap;ot;她知道不能告诉她母亲死了。她知道如果说出那几个字,甚至只要在这几位富于同情心的女人面前想起那几个字来,她就会伤心落泪乃至放声大哭的。可她不能哭呀,她这次回家以后还没真正哭过,但她知道只要一旦把闸门打开,她那勉强保持着的勇气就会全部消失了。不过她惶惑地面对周围这几张友好的脸孔时,心里也很清楚,要是她瞒着不告诉她们母亲死了,方丹全家的人都永远也不会饶恕她的。在全县妇女中还很少有人像爱伦那样受到她的赞赏呢。老太太特别钟爱爱伦。
“好,说下去,≈ap;ot;老太太催她,两只眼睛严厉地盯着。≈ap;ot;难道你还不清楚,小姐?“唔,你看,我是到这边的战争结束后那天才回家的,≈ap;ot;她赶忙回答。≈ap;ot;那时北方佬全都走了。爸——我爸对我说——说他让北方佬没有把房子烧掉,理由是苏伦和卡琳得了伤寒,正病得厉害,不能移动。”“我这可是头一回听说北方佬做这样的好事呢,≈ap;ot;老太太说,好像她很不高兴听人说侵略者的好话似的。≈ap;ot;那么这两个女孩子现在怎样了?”“唔,她们好些了,好得多了,只不过还很虚弱,≈ap;ot;思嘉回答。接着,眼看老太太话到嘴边就要问偏爱伦来了,她急忙寻找别的话题。
“我——我想,不知你们能不能借点吃的给我们?北方佬像蝗虫一样把我们家的东西全都吃光了。不过,要是你们家也短缺,那就不妨直说,而且——”“叫波克赶辆车子过来,让他把我们家的东西,像大米呀、玉米粉呀、火腿呀、还有鸡、都拉一半过去,≈ap;ot;老太太说,一面突然向思嘉犀利地盯了一眼。
“啊,那太多了!真的,我——”
“我不爱听这种话,别说了!如果那样,还要邻居干什么?”“你真是太好了,我怎么能——不过我得走了。家里的人会为我着急的。≈ap;ot;老太太抓住思嘉的胳膊,忽地站起身来。
“你们俩留在这里,≈ap;ot;她命令儿媳妇和萨莉,一面推着思嘉到后面走廊去。≈ap;ot;我要跟这孩子说句悄悄话。思嘉,扶我下台阶去。≈ap;ot;少奶奶和萨莉跟思嘉说了声再见,并答应很快就去看她。
她们十分诧异,不知老太太要跟思嘉说些什么。这一点,除非她自己透露,她们是永远也不会知道。年老的太太们总是这样古怪,少奶奶低声对萨莉说,接着她们都回头干自己的缝纫活去了。
思嘉一只手抓着缰辔站在那里,心中纳闷不知老太太要说佬。
“现在,≈ap;ot;老太太盯着思嘉的脸孔严肃地说,≈ap;ot;你还隐瞒着什么呢?塔拉到底怎么样了?”思嘉抬头注视着那双犀利的老眼睛,知道自己可以忍住眼泪把真相说出来了。因为在方丹老太太面前,如果不得到她明白同意是谁都不敢哭的。
“母亲死了,≈ap;ot;思嘉低沉地说。
这时那只握着她胳臂的手抓得更紧,使她觉得痛了,同时老太太那又黄又皱的眼皮在迅速眨动着。
“是北方佬杀了她?”
“她是得伤寒病死的。我回家的前一天去世的。”“别去想这些了,≈ap;ot;老太太严厉的口吻说,思嘉见她正竭力抑制自己的感情。≈ap;ot;那么你爸呢?”“爸已经——爸已经不正常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下去,他病了吗?”“那震动——他显得很奇怪——他不怎么——”“不要说他不正常。你的意思是有点心理失常吧?听到事情的真相就这样坦白地说明了,思嘉顿感轻松,如释重负。这位老太太多好,她也不表示同情来让你伤心呢。
“是的,≈ap;ot;她沉思地说,≈ap;ot;他心理失常了。他显得晕晕乎乎,似乎连母亲去世也不记得了。唔,老太太,看着他久久地坐在那里耐心等待着母亲,我真受不了。他以前急躁得像个孩子。不过,如果他记得母亲已经不在了,那就更糟了。他端坐在那时侧耳倾听有没有母亲的动静时,常常会突然跳起来,笨拙地走出门去,一直走到墓地。过了一会,他才拖着两条腿走回家来,泪流满面地反反复复说:&039;凯蒂思嘉,奥哈拉太太死了呢。你母亲死了,&039;仿佛我才头一次又听到这个消息。
其实我早就听厌了,都忍不住要惊叫了。有时在深夜,我听见他在呼唤她,便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走过去对他说她正在棚屋区护理一个生病的黑人呢。这时他焦躁起来,因为她是经常为了看护病人而没日没夜地忙碌的。于是,你就很难让他回到床上去了。我真希望方丹大夫还在家呢!爸就像个孩子。啊,我想他对爸一定有办法的。而且媚兰也需要请个大夫瞧瞧。她产了那个婴儿之后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本来应当——”“媚兰——婴儿?她跟你们在一起?”“是的。”“媚兰跟你们在一起干什么?她干吗不跟她姑妈和别的亲人住在梅肯?尽管她是查尔斯的妹妹。我从不认为你会怎么喜欢她,小姐,那么,跟我谈谈这件事吧。”“老太太。说起来话长,你不要回到屋里去,好坐下来细谈?”“我能站嘛,≈ap;ot;老太太简单地说。≈ap;ot;而且如果你当着别人的面讲你这段故事,他们便会大声嚷嚷,会让你为自己感到遗憾。好,我们就谈吧。≈ap;ot;思嘉从围城和媚兰的怀孕开始讲起,最初还有点支支吾吾,但在那双犀利的老眼睛不放松的注视下,她讲着讲着,那些生动和恐怖的词句便源源不绝地出口了。所有情节都记起来了,如婴儿诞生的那个大热天,恐惧时的痛苦,全家逃跑和瑞德的中途抛弃。她谈了那天晚上的一片漆黑,第二天清早看见的那些孤零零的烟囱,沿途的死人死马,饥饿,荒凉,以及生怕塔拉也烧掉的焦急心情,等等。
“当时我想只要能回到母亲身边,她就可以安排一切,我就可以卸掉肩上的担子了。我在回家的路上曾经觉得世界上最可怕的事都发生在我身上,可是直到我听说母亲去世时,才意识到什么是真正最可怕的事了。≈ap;ot;她垂下眼睛看着地上,等老太太说话。接下来的是一段长长的沉默,以致她怀疑老太太是否理解了她这绝望的处境。
最后老太太才开了口,那声调是温和的,比思嘉听过她对任何人说的都温和得多。
“对于女人来说,孩子,要对付一个比可能遇到的还要坏的处境,是十分不幸的事,因为她一旦对付了最坏的处境,以后就什么也不害怕了。可是一个女人要是什么也不害怕,那就糟啦。你以为我不理解你刚才的说的——你所经历过的那些事吧?不,我很理解。我在你这个年纪,碰上了克里克印第安人的叛乱,正好是米姆斯要塞大屠杀之后——是的,≈ap;ot;她若有所思地说,≈ap;ot;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就在你这个年纪,那时我设法逃到灌木林里躲起来,躺在那里看见我们的房子被放火焚烧,还看见印第安人剥我兄弟和姐妹的头皮。可我只能躺着,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