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瞧这丫头了。平时又娇气又麻烦,现在鬼门关裏走一趟出来,居然跟没事人似的。”
穆城静了片刻,黑眸沉沉,未做声。
他想起在刘家后院的时候,她说,“你相信我,我一定比你想象得更坚强。”
尚萌萌的一贯性子,无关痛痒的时候矫情,作,关键时候却决绝,狠戾,一做决定便不给自己留后路。对任何人是这样,连对她自己,也是这样。
历经生死,不哭,不闹,甚至没有半句怨言。穆城很清楚,她咬牙硬撑,轻描淡写,是怕刻画太深,他会自责,会比她痛。
但是尚萌萌不知道,她越坚强越懂事,他却越心疼。
那些危险和阴暗,他最怕的事,便是有朝一日,他的尚萌萌会被牵扯进来。她过去的路已经那么难,他只想给她全部的保护和宠爱,偏偏天不遂人愿。
突地,“哥。”
易江南迟疑地喊了声,语调为难,“黎景的电话。”
“抓到了么。”
“……追丢了。”
穆城闭上眼,捏了捏眉心。
易江南又道,“哥,这事儿也不是黎老二的错。j市不是咱们的地盘,人生地不熟,干点儿什么都不方便。再者说,那车上有俩孙子都中了枪,估计也活不长了……”
穆城打断他,嗓音没有一丝温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j市不大,翻个底朝天j把人给我翻出来。”
凌晨许,j市农郊的乡镇上灯火熄尽,街上空荡荡的,偶尔几声狗叫。
一间简陋出租屋内。
头顶光线昏暗,计九脱了上衣坐在木头凳子上,脸色冷淡微白,一身精壮的肌肉上密密一层冷汗。桌上摆着劣质白酒,纱布,和一把瑞士刀。
左胸,距离心脏几十公分的位置,一枚子弹凹在鼓囊囊的胸肌裏,时间久了,模糊的血肉颜色微黯。
刚取完子弹的秃子嘴唇苍白,迟疑道,“九哥,要不我帮你弄吧?”
“不用。”
计九语气随意,抄起桌上的瑞士刀掂了掂,拔出瓶塞子咬嘴裏,烈酒顺着左肩膀浇下去,酒液顺着紧绷的肌肉往下淌。然后垂眸看了眼伤口,手裏的瑞士刀在火上两面烤过,尖刃刺入血肉,对准。
“……”他面无表情,唇紧抿,握住刀柄用力一挑,额角青筋暴起。
子弹掉在旧瓷砖上,清脆的一声“叮”。
龙子赶忙给他上了点药,拿起纱布,一圈一圈从腋下环过,横过胸膛,系结,道,“九哥,你这伤比秃子的重,明儿我陪你去隔壁诊所看看。”
计九摸出烟盒点燃一根,漫不经心,“多大个事儿。”
秃子看他一眼,捂着肩膀又开始骂咧,“老大不是说穆家是经商的么?怎么玩儿起枪子儿来比咱们还顺溜。疼死爷爷了。”
计九吊起一边嘴角,淡笑,“那个穆城,早些年是和咱们混一行的,现在洗了。”
秃子撸撸脑门儿,“那咱们也能洗?”
龙子白他一眼,“人家是大城市裏的达官显贵,祖上有福报,你祖上三代都种地的,能比?”
秃子干笑,不说话了。
龙子侧目,瞧见赤着上身的男人坐在桌边,边抽烟边翻手机,蹙眉:“九哥,今天没做掉那个尚萌萌,大哥要生气怎么办?他不会真把你亲妹子给……”
计九斜了他一眼。
龙子悻悻,有点儿抱怨,“大哥也真是的,居然这么威胁你。上回让老郭顶帽子蹲了好几年,这回好了,坑你头上来了。”
计九静了会儿,吐出口烟圈,随口道,“咱们三个,两个都带了伤,也算有交代。再另外找机会。”一根烟抽得剩半截,他点了点烟灰,“咱们这一行,你不干就其他人干。谁干了谁就能往上爬,想通就行。”
其它两个似懂非懂,点头。
“行了。伤都处理完了,上床睡觉。j市不能呆了,明儿一早坐船走。”
秃子眼睛尖,扫了眼计九的手臂,指指:“九哥,你这个伤……要不要打狂犬疫苗?”
龙子都要给这蠢驴气死了:“又不是狗咬的!”
“哦……那都出血了,要不也拿纱布包一下。”
计九低眸。
一圈儿牙印烙臂肌上头,小小的,见了血,似弯弯两道半弦月牙。
他笑,懒懒散散:“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