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晚上不欢而散后，傅玄则发了几条微信道歉，但林轻羽始终没回。

傅玄则承认自己当时有些失态，把事情闹得难看了，林轻羽平时看着好欺负，但他知道，这姑娘心气高、家教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追到手的。

是江震给了他错觉。

林轻羽喜欢的人是他，而不是和谁都没距离感。

最后一次模辩，不管这次决赛能不能拿第一，之后傅玄则大概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和林轻羽走得这么近了。

他来办公室的时候心事重重。

林轻羽提前到，坐在位置上已经拿出了纸笔，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字。

都是她自己收集来的资料和提炼的观点。

她做得很认真，每一段都做了注解，还画了一个思维导图。

如何解题、破题，又怎么攻怎么守，这些能想到的，她都做了一个整理。

傅玄则只看到了一半的内容，林轻羽抬眼过来对上他的视线，没有任何的闪躲，也没有避让，甚至没有什么情绪。

只是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

她好像并不生气，但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打招呼的时候，唇角会对他露出一个小梨涡了。

“人都来齐了，那我们开始吧。还是先强调几个原则……”阿絮拍拍手，把他们的注意力都抓回来。

先是说了一下上一场比赛出现过的问题，大家低头记下，后面开始模辩。

林轻羽这次表达得很顺畅，口齿清晰，也说得很有条理。

她做四辩的时候把他们要阐述的内容也都看了好几遍，认真地听认真地记，之后提出了自己犀利地看法，认为其中有个观点不可信。

傅玄则之前打辩论善用典故，这回估计是想创新，剑走偏锋，选了一条前几年网上热议的新闻做案例。

但林轻羽觉得用起来很奇怪。

阿絮眼里有讚赏的光，鼓励她说：“那你觉得怎么改比较好？”

“我们知道新闻案例一般都是很有说服力的，而且影响力也广。”林轻羽斟酌着开口，“可是我后面上网去查，发现这条新闻还有几个后续，和原来报道的意思并不一样。”

“现在很多人上网看新闻，过程通常只是看一半，记住的也是最火最热的那一条。其实事件的整个过程是什么，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很少人再继续关注。这样断章取义，不仅没有理清事实的真相，还成了误解。”

“如果我们现在拿这个新闻来做例子，却连最基本的意思都不能还原和尊重，不是以讹传讹吗？所以我的建议就是直接砍掉这个案例，要么就换一个。”

她翻出自己记的笔记，推到桌面中央，“这是我昨天找的，和我们的立意相关，虽然案例并不是耳熟能详的那种，但我觉得如果表达得好的话，它更容易打动人。”

林轻羽一口气说完，看大家的反应还在思考。

于是舔舔唇，语气谦逊温和地说：“当然这只是我的拙见，供大家参考和批评。”

……

模辩结束时，已经下午五点多。

阿絮提议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唐星他们几个都说没问题，玖玖有事，傅玄则没表态。

林轻羽说：“我也有事，等打完比赛再一起去吧。”

她收拾好东西就准备走。

傅玄则在后面跟上，走到路口的那棵大树下停住，问她：“林轻羽，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我……”

他原本以为她今天不会来，小女生闹闹脾气是常有的事，可林轻羽来了。

傅玄则还以为她足够理智，可是她刚刚又在挑他的刺。

以前都是他教她、带她，林轻羽也一直都很虚心地听，从来没有这样大胆而又直接地指出他的问题。

而且阿絮他们竟然觉得有道理，一直认为林轻羽的那个思路不错，让他再把稿子改改。

这让傅玄则有点不爽。

“我没有生气。”

林轻羽说，“我刚刚只是就事论事。傅玄则，你以后也不要再和我道歉了，我向来对事不对人，你觉得我进辩论队只是靠你的关系，我的进步和成长也离不开你，但是……”

她抿抿唇，微吸了一口气。

香樟树下的光影交错，几缕秋日的斜阳打在穿过发丝和肩膀，拉出一道柔软的斜弧。

林轻羽站在那，脸蛋还是小巧圆润得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是表情很倔强。

“但是我想证明的是，我们辩论队能打进决赛，不仅仅是靠你一个人。我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作用，且不说我们四个辩手，即便是没有上场的阿絮和玖玖，她们也做了很多贡献。”

“不管我们之后拿到的是第一名还是第二名，台上还是台下，三辩还是四辩……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荣誉是共享的。”

“既然用到了我，那自然是有我的用处。你用的案例不对，我作为队友提出来，为的是想我们辩论队配合得更好。这怎么能叫针对你？”

虽然，她的确很感激他之前帮了自己很多，但是这不能成为他之后否定她的理由。

-

直到决赛开始前的一个小时，林轻羽都没有再跟他说过话。

以前傅玄则和唐星到教室占位都会坐她后面。

一开始是巧合，后来是傅玄则知道林轻羽一般都喜欢选前三排的位置，加上三人都要打辩论赛，傅玄则也喜欢课后的时候叫她回头，一起讨论辩题。

但是现在，林轻羽坐得很远，隔了好几桌的距离，傅玄则看到后，也自觉地避开她。

赵佳佳发现了一点端倪，问她怎么突然换位置。

大学课堂坐的座位虽然不固定，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区域，林轻羽就经常选前面那几排的位置。

视野好，挨着走道不用给人让位，离黑板也近。

“想换就换了。”林轻羽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抬起手指头说，“可以的话，甚至想换个地球生活。”

刚上课，教授一上讲台就掏花名册，点了林轻羽的名字，起来回答上次课提的问题。

林轻羽答了一半，后面的怎么也想不起来，老师就叫她记下。

谁知昨晚睡前太困，收拾东西时，把桌上的两双外卖筷子当成笔塞包里了。

于是林轻羽就在课堂上拿着一双筷子和教授大眼瞪小眼。

坐下来时，林轻羽的脸都红透了。

……真的无语，刚长出来的新脑子好像才用了一下就要坏掉。

“别啊。”赵佳佳劝她，“你要是换了，你老公都找不着你了。”

几乎是刚说没多久，赵佳佳就看见江震拿着一瓶牛奶走到了窗边，抬手敲了敲玻璃。

“林轻羽。”他在叫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