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疏,能在各衙门随意来去。文官之首是我的老师,武将之首也与我交好。大到明廷的政局赋税,小到皇帝喜好性格,我都了如指掌。对我这么一个人,您见到我,居然只想着泄私愤?”
达延汗动作一顿,月池用指尖慢慢移开他的大刀,她的目光像瑟瑟寒江:“我刚刚说得并不是假话。我刚到这里来时,的确是心生忐忑,我想我要借这个机会,好好观察鞑靼君臣的脾性,看看我们大明的劲敌究竟是什么样。我想着,您肯定也想从我这儿套消息,那我只能绞尽脑汁,一面要让您相信我的谎话,一面要从您这儿弄点真东西。”
达延汗收刀回鞘,冷笑两声道:“你倒是打得好主意。”他被月池的话说动了,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初衷,面前这个人确实有点用处,他是个移动的情报宝库。
月池失笑道:“可我没想到,您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啊。我以为我是来朝见领邦天子和精锐,结果一面照面,你们就来了这,就这?这种粗鄙不堪的仪态,这种不顾大局,只计私愤的打算,这和马匪有什么区别?我以为您是剑指北京,想要一统中原,结果您和您手下的人用实际行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们就是想抢点东西算了,你们就是一群土匪。”
红脸将领的脸都要滴血了,他张口欲骂,可满肚子的污言秽语,居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月池对着达延汗铁青的脸,继续侃侃而谈:“您以为成吉思汗是怎么夺得天下?您是他的嫡系血脉,可您真的继承到他的胸怀了吗?失吉忽秃忽、木华黎,这些开国功臣、大元名将,哪个不是成吉思汗的敌人。他老人家要是像您一样,元朝根本就没有建立起来的机会。”
月池失望地看着他:“这可完全不是一个帝王的胸襟。看来,我回京的时候快到了。只是抢点东西,我大明还给得起。”
达延汗死死地盯着她,如果目光有温度,月池早就被烧成灰了。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身旁的某些将领。他们面如土色,嘴唇颤抖,早已没有刚刚开黄腔时得意洋洋的模样。
月池努力伸手,去够了够红脸将领的肩膀:“老哥,别这样。我不是对你生气。你有没有听过我们汉人的另一句话,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上头都是这样了,你们还能怎么着呢?别怕,这边你们是混不下去了,待会儿趁乱宰了你们大汗,和我回去。我对天发誓,功名利禄,应有尽有!”
这又同一盆沸水泼进滚油里,达延汗周边的人全部炸开,最亲近的侍卫立刻靠拢,把这些人全部挤到圈外,同时用警惕的目光仔细打量他们。而被挤出去的人是又惧怕,又委屈,忙不迭开始表忠心。这一串串蒙语说得,虽然没有字幕,但看表情也足够下饭了。
达延汗斥道:“够了!”大军为之一肃,再不敢发出一丝吵嚷。
月池见状,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她一面笑,一面说:“现在知道,我靠什么混到今天了。”
达延汗怒急反笑,他说:“是我无知,怠慢了先生。”
月池讶异地挑挑眉,她说:“这下有几分一国之君的气度了。记着,所求越大,能忍得就要越多。只有广纳百川,才能成就沧海。”
达延汗笑道:“先生如是说来,可有意与我归国详谈。我知道,汉人皇帝不听劝阻,将先生贬到此处。如先生肯随我回去,我必以上宾之礼相待。”
月池扑哧一笑,她摇摇头:“这可不成。你看,前头就是宣府了。”
达延汗一惊,月池心下冷嘲,这群白痴还真以为,她这一路口干舌燥,是给他们在说笑话啊。
一枪能当百万师
足够让鞑靼大军大乱了。
这是一种极度喧嚣的寂静。沉默只是表面如蝉翼般的薄膜, 而在薄膜下就是刀光剑影、一触即发,随时都能将这个静谧的夜晚化成人间炼狱。月池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 就像有人在她心底擂响了战鼓。她不断调整着呼吸, 夜晚寒凉的空气顺着她的喉咙缓缓沉入肺腑,笑容缓缓在她脸上绽开。
她对着达延汗道:“可汗, 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她轻夹马腹,马蹄才刚刚迈出去两步,一柄大刀就横在她面前。月池一凛,她偏头笑道:“可汗是不要大公主了?大公主虽然事多了些,可到底是可汗宽阔胸怀的佐证, 就这么撂下,不大好吧。”
达延汗是前所未有的和颜悦色, 他同样笑答道:“先生哪儿的话,蒙古远不如中原富饶,我也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把鱼和熊掌都带回去。”
月池不由莞尔:“既然都叫熊掌了,自然是长在熊身上。除非搏杀此熊,否则怎能剁下熊掌。可我观可汗今日的人马,怕是没有那个本事。”
达延汗环顾四周道:“中原不是说壮士断腕吗, 难道他们会为了一只手掌,而不顾一切。”
月池状似思索了片刻, 答道:“这要看这熊掌姓什么。要是姓孛儿只斤,被剁下来是常有之事,可若是姓朱, 那可就不一定了。”
红脸将领逮住机会就想翻盘:“土木堡一役时, 姓朱的左膀右臂那遭剁得那个劲儿, 就同砍瓜切菜似得,你还好意思说嘴。”
月池哈哈大笑:“可那个剁掌的人也不姓孛儿只斤啊。也先汗砍得孛儿只斤氏的大好头颅,可比姓朱的手掌要多多了。”
这一下又被堵住了,月池看着他的面色,不由失笑:“老哥,不是做兄弟的说你,你看看你的同僚们,都在四处观察,看看能从口袋阵哪个方位突围。就只有你,一个武将,和我一个文官斗嘴皮子,还斗输了。你这样的,还是和我回去算了。只凭救我回营这一项功勋,就能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红脸将领悚然一惊,口袋阵!他正警惕地打量四周,冷不妨听月池来了一句“跟他回去算了”,忙辩解道:“我对大汗忠心不二,父母族人俱在大汗麾下效力,岂会弃明投暗!”
月池已然无心再与他说话,她转头看向达延汗:“可汗,前头可是我大明的地界,口袋只会越收越紧,要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达延汗刚刚又岂是为了和她谈笑,早在说话的功夫,他就把四面八方的敌情都尽收眼底,听到月池这话,他不由笑道:“这也算是口袋,只怕是烂麻扎得吧。就是拦条狗,估计都拦不住。”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月池听得眉心一跳,说实在的,她根本看不出四周到底包围得怎么样了,但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调动兵马,只能尽量打心理战。一定要在天亮前回去,否则天光大明是驴子是马就藏不住了。
她还是静静看着大家伙笑,他们对上她的脸,想起刚才的遭遇,声气就不由慢慢低落下来。
月池直到此时方道:“我们汉人的圣贤有句话,叫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意思是要牢记过去的教训,避免再掉进坑里。可汗的汉话虽说得不错,可其中的道理却不怎么明白。您在半个多时辰前,不也认为下官是个徒有其表的佞臣吗?”
达延汗扬扬眉道:“难不成,你是想说,就这?就这附近还埋伏了百万雄师?”
月池笑而不答,她说:“您既然想等着,那就等着呗,反正我不着急。”
她扭过身子道:“兄弟们,机会难得,那咱们就再聊一会儿。我给大家详细介绍一下我们大明武将的待遇状况和发展前景。有道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咱们这样的英雄豪杰,自然是两手都要抓……”
达延汗忍无可忍喝道:“李先生!我虽有爱才之心,可你也不要欺人太甚。”
月池不解道:“可汗何必如此。我这也是帮您去粗取精,您这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