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应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八股文章,害人不浅吧。”
谢丕喃喃道:“你还是没有死心。”
月池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时人不再固执己见,我们的圣贤之道、端木遗风,比这些又何止好上百倍千倍?”
“别再拘束于眼前的蝇营狗苟了,为往圣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才是读书人真正的本分啊。”
谢丕一震,他的眼中冒出火光,可又转瞬一逝:“可这,谈何容易。单凭我们……”
月池一笑:“谁说只有我们,王先生极重教化,如今仅广东一省的书院就有七十二所,大家各抒己见,思考儒学将来的出路,其中不乏有真知灼见。”
谢丕倒吸一口冷气,不声不响就能建下这么多书院。他沉默良久,方道:“那你,究竟想让我去做什么呢?”
月池道:“谢家子嗣中属你官职最高,文名最盛,有些事只能由你去动手。一是和王氏子一道,差人去约束族人,抽身乱局,谢先生、王先生俱是我的师长,我实不忍看他们晚节不保。”
谢丕渐渐放下戒心:“这个不必你说,我也会即刻派人去的。”
月池道:“二是拙荆的事。”
谢丕的心头掀起波涛,面上却不动声色:“弟妹,是怎么了?”
月池叹道:“此次的风波,她也是站在风口浪尖。她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时缠绵病榻不起,我不好叫她长途跋涉,可放任她留在江南,我又实在放心不下。”
她自己是鞭长莫及,朱厚照的人倒是多,可谁敢把宝都押在他们身上。
谢丕的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他紧紧攥着手,可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月池道:“所以,我想托你帮忙。谢氏簪缨世族,如能借贵宝地将养,必比外头要安稳得多。”
谢丕一惊:“你想让她去我家的祖宅?”
他的神态突变,月池度他神色:“……这只是我的不情之请,如不方便,我再去找王先生也是一样的。”
谢丕忙定了定神;“不是的。我是说……举手之劳,义不容辞。”
他的反应不对劲。月池正待开口,却被人打断了。一人突然从旁边推门进来,来人的打扮俨然是一位富贵王孙,可周身的气度却远非一般世家子所能比拟的。
谢丕大吃一惊,怎么哪儿都有他。他当即掀袍下跪。
朱厚照轻摇着折扇,笑道:“唤镇国公就是了。”
“……”谢丕一时无语,只得先叩首。
月池:“……”她真想说,是有病吗?
朱厚照朝她眨眨眼,随即道:“昔年长阪之战时,刘备不敌曹操,率众仓皇逃窜。他的妻子甘夫人和儿子阿斗,都身陷敌营。是赵子龙不顾危险,只身闯营,救回了刘备的妻儿。依我看,二位的情谊之深,不输当年的刘备与赵云。”
月池心中有疑,索性一言不发。谢丕心中有愧,亦是满头大汗。
朱厚照道:“既如此,爱卿何不亲自去一趟呢?”
谢丕惊得魂不附体,他愕然抬头,忙道:“皇上,这万万不可……”
朱厚照道:“你急什么,接个人而已,又没叫你私相授受。”
谢丕如遭雷击,再也不敢言语。
他伸出手,替月池正了正发冠,漫不经心道:“正好也去见见你家的族老,江南佳丽如云,你不早就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谢丕定定看着他的手,面白得如纸一样,他道:“万岁恕罪,吏部事务繁多,臣实不敢擅离职守,臣的兄弟俱已然长成,皆能堪当大任……”
他一语未尽,就被人请了出去。
雅间内,月池已是面沉如水:“你是什么意思。”
朱厚照大笑:“我说你是灯下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晓看天色暮看云
真的是‘紫薇花对紫薇郎’了。
月池略一思忖, 即便是她,也难掩惊色:“这怎么可能……”
朱厚照笑道:“看他刚刚那个样子,你还觉得不是吗?”
月池一时无话可说。跟着朱厚照而来的刘公公, 又开始习惯性地拍马屁:“爷真是见微知著, 远胜我等凡人。只是,那姓谢的只说了两句话, 您是怎么断定他不对劲呢?”
朱厚照看向月池:“他避嫌得过了头了。既敢在武英殿空手夺刀,如今又何故退避三舍。”
刘瑾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您,真是心如明镜。”
朱厚照坐到了月池身侧,推了推她的胳膊:“如今可心服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