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剪整齐的墨发披散而下,带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发簪狠狠穿透姬恂的右手掌心,血瞬间溢满指缝,顺着指尖缓缓往下滴,钻心的疼痛彻底将姬恂的神智从欲望中唤醒。
姬恂神色阴沉地起身,眼神看也没看榻上的人,头也不回转身便走。
……像是在躲避能将他吞噬的野兽,落荒而逃。
楚召淮衣衫乌发松散,孤身躺在凌乱的床榻间,再次陷入深眠。
惨白的唇因方才残忍的磨弄已泛着殷红,唇珠似乎被咬破,缓缓沁出一滴血。
安神药效用过强, 楚召淮昏昏沉沉睡至黄昏才清醒。
天即将黑了,暖阁外隐约有人在轻声说着话。
楚召淮口干舌燥,恹恹地掀开锦被下榻, 双膝一软险些直接摔下去。
轻微的声响让外头安静一瞬, 随后赵伯轻轻扣门:“王妃醒了吗?”
楚召淮“嗯”了声。
赵伯推门而入,见楚召淮在床沿摇摇欲坠,忙快走几步将人扶起来, 他似乎瞧见什么, 不太自在地移开视线。
楚召淮本就不太聪明的脑子都要被安神药搅成浆糊了, 甩了甩头, 蔫蔫道:“想喝水。”
赵伯忙为他倒了杯水。
楚召淮捧着水杯慢吞吞喝了一口, 只是刚碰到杯沿就疼得轻轻一嘶,将含着的水吞咽下去,迷茫摸了摸唇。
好像破了?
楚召淮不明所以:“赵伯, 我这……”
还没问出口,赵伯老当益壮差点一蹦三尺高, 沉着脸顾左右而言他:“王妃午膳没吃, 还是先换衣吃些东西垫一垫。”
楚召淮:“哦。”
赵伯一边为他穿衣一边移开视线。
王爷莫非是属狗的, 怎么总挑王妃熟睡时上嘴?
就该把六出的止咬笼拿来给王爷戴上。
楚召淮好哄,慢吞吞地系衣带,混沌的脑子后知后觉记起来正事,赶紧问:“王爷呢?”
“在外头用膳。”
楚召淮忙飞快穿好,双脚发软地衝出暖阁。
姬恂果然坐在连榻边慢条斯理吃着冷食, 他仍没好好穿衣, 几乎赤裸上半身, 衣带也没系,隐约瞧见肩膀处绑着的纱布。
瞧见楚召淮醒来, 他淡淡笑了,收回视线慢悠悠喝着冷酒:“可好些了?”
楚召淮没答,快步上前,紧张得一把扣住姬恂的手就要探脉。
视线一瞥,姬恂的右手也缠着纱布,还在微微渗着血。
马车上也伤到右手了吗?
楚召淮来不及管小伤,皱着眉头先探脉。
姬恂支着下颌笑着看他,熟练地就要插科打诨:“神医……”
楚召淮不知哪来的胆子,直接呲儿他:“你别说话!”
姬恂:“……”
一旁候着的赵伯和殷重山:“……”
几乎将这辈子所有悲伤之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强撑着没有笑出来。
姬恂生平第一次被人凶,罕见愣了愣,很快又慢悠悠笑开,手肘抵在两人中间的小案上,倾身靠近:“生气了?”
楚召淮闷闷的,一门心思探脉,不想理他。
离得近了,能瞧见楚召淮唇上已结痂的伤口,姬恂移开视线,又坐了回去。
“那药本王喝了多年,断药艰辛,实在没忍住。”姬恂解释,“是本王意志力薄弱……”
解释的话还未说完,楚召淮终于抬眼看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原来只是没忍住呀,太好了,我还以为是陛下调兵谴将让上千精兵强行按着王爷往嘴里灌呢,原来是我想多了。”
姬恂:“……”
赵伯肃然说:“锅里还温着药呢,我先去瞧瞧。”
殷重山也说:“晋凌来了信,我这就为王爷取。”
两人迅速远离战场,省得被殃及池鱼。
姬恂服了药,脾气好得不得了,被这样数落却还在笑:“和神医预想得差不多吧。”
楚召淮:“……”
楚召淮脸色更沉了。
姬恂懒懒道:“如何啊神医,本王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楚召淮见他还嬉皮笑脸的,气不打一出来。
他不习惯和别人起衝突,隻好憋着气闷闷不乐,耷拉着眉眼在那写方子,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讲。
姬恂也没再搅扰神医的思绪,盯着楚召淮唇角的伤口,不知在想什么。
楚召淮很快将方子写好,交给下人去抓药。
一旁放着赵伯准备的药膳,楚召淮饿了许久,垂着眼捧起来喝了一口汤。
只是药膳过烫,刚含到口中舌尖便传来一阵刺痛,疼得他艰难吞下后呼了呼气。
姬恂见状将碗夺过,眉头轻蹙:“怎么,烫到了?”
“呼……”楚召淮含着舌尖呼出一口气,眼圈烫得通红,含糊发出几个字,“舌尖疼。”
姬恂手一顿。
楚召淮疼得直吸气,总觉得舌尖好像被咬破了。
睡个觉而已,难道睡相差到开始自己咬自己?
楚召淮缓解那股疼后,才小心翼翼去用晚膳。
其实姬恂的情况竟然比他预想中的要好得多,不知是饮药后又失了不少血的缘故,那药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依着脉象并未前功尽弃,只要调整方子,等下个月初五时控制住,问题便不大。
只不过剂量可能得要拿捏得极其精准,因为他也不确定若是出了差错,姬恂会出现何种后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