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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知将他带去码头时说得那番话浮现耳畔。

晋凌帐目,下个月春猎前布政使归京,造反……

姬恂和太子如今已是众人皆知的水火不容,一旦太子登基,璟王定是没有活路的。

楚召淮心口一紧,隐隐的刺痛泛上来,好像将浑身力道都抽没了。

姬恂会死吗?

中毒、生病、受伤,楚召淮可以妙手回春将他从阎王手中夺回来,可朝廷争斗,他却无能为力。

楚召淮蔫蔫地垂下头。

姬恂神色笑意渐缓,他伸手将楚召淮额前的碎发抚了抚,好一会又补充了句:“……或者本王直接写一封放妻书,让人送你回江南。”

楚召淮迷茫看他:“这不算抗旨吗?”

“算。”姬恂移开视线,淡淡道,“不过宫中也拿本王无可奈何。”

总归要撕破脸的,也不差这一桩抗旨的罪名。

楚召淮沉默好一会,手指胡乱摸着鱼竿半天,终于小声说:“算了,还是先……先不抗旨了。”

姬恂眼瞳一颤。

楚召淮说完这句话就闭了嘴,专心致志钓鱼,不敢和姬恂对视。

姬恂说“放妻书”并非像之前那样欺骗楚召淮。

他已想通了,如今这个关头,楚召淮和他撇清干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未来成事倒也罢了,可万一失手……

楚召淮根本活不成。

姬恂并非瞻前顾后之人,他行事从来毫无顾忌,如今却好像凭空长出三尺逆鳞,凭空将他束缚住,不愿将命门露出。

姬恂越想神色越深沉,就在这时,楚召淮脑袋一歪,身体摇摇晃晃两下倏地往后仰去,温顺靠在姬恂怀中。

睡了。

姬恂侧头看去。

楚召淮的脑袋靠在他肩上轻飘飘的没有分量似的,像是接住一捧松软的云。

鱼竿握在手中,顷刻上了条鱼。

姬恂倏地一把握住,不让乱动的鱼竿惊醒人。

鱼倏地脱钩跑了。

姬恂见怪不怪,将鱼竿随手放在一边,垂着眼光明正大注视楚召淮的睡颜。

楚召淮钓鱼并不像姬恂那样禁製一切活物发出动静,春日将至,鸟雀在枝头叽叽喳喳,下人小心翼翼将王妃钓的一堆鱼搬走。

这样窸窸窣窣的动静,楚召淮睡得深沉极了。

姬恂注视良久,似乎发现什么,唤来赵伯询问。

“今日王妃几时醒得?”

“刚过午时。”

姬恂眉头轻蹙。

昨日半夜等楚召淮睡熟后,姬恂回去为他继续上药,那时王妃睡得深沉,被抬着腿摆弄也没醒。

从子时睡到午时,竟还没睡饱?

是太过劳累?

姬恂想起去年楚召淮被山匪劫走那次心疾发作,太医来诊治说是只能稳两三个月,仔细一算,差不多要到了。

姬恂抚摸着楚召淮带着病色的脸。

两人这样近距离说话,也没人将人吵醒。

姬恂吐了口气,道:“拿本王的腰牌去宫中请白院使即刻来一趟。”

赵伯犹豫了下:“光明正大叫白院使来吗?”

“嗯。”

赵伯领命去了。

楚召淮毫无意识地睡了一个半时辰,再次醒来时还以为在钓鱼,手下意识一抬,想要想鱼拽上来。

“啪”的一声。

一隻手扣住他的手腕,熟悉的声音响起:“乱动什么?施着针呢。”

楚召淮睡眼惺忪半天,终于缓过神来,茫然看着床边坐着的男人:“舅舅?”

“嗯。”白鹤知坐在那眉头紧蹙,将手中的针缓缓扎在胸口处。

楚召淮困惑极了:“舅舅怎么来了?”

“璟王说你最近过分疲乏,让我来瞧瞧。”不知为何白鹤知脸色比寻常要臭,带着些恨不得杀人的阴沉,“下人正在煎药,再等片刻收了针再喝药。”

楚召淮不明所以:“我好像没生病。”

白鹤知蹙眉:“你对自己的身体都没有数吗?这脉象都乱成什么样了,我若不来,你厥过去了王府的蠢货都还觉得你睡得真熟。”

楚召淮:“……”

舅舅好像比平常还要嘴毒,楚召淮小心翼翼道:“还没到这么严重的程度,我这几日只是比较嗜睡。”

白鹤知没做声。

楚召淮隻好不说话了。

胸口衣襟被扯开,好在暖阁炭盆充足,倒也没觉得多冷。

白鹤知医术了得,落针的地方隐隐发着热,身体也不像刚睡醒时那般虚乏无力。

落针……

不对!

楚召淮眼睛猛地睁大,愕然低头看去。

雪白亵衣已被解开衣襟分别搭在手臂上,露出赤裸的苍白胸口……以及脖颈、腰腹处还未消散去的淤青。

楚召淮呼吸都屏住了。

完了,白鹤知肯定发现两人“厮混”的事。

怪不得脸色这么难看。

楚召淮最在意的三人,一是他外祖父,二是白鹤知,姬恂……勉勉强强算一个,他不太愿意两人关系不睦。

可楚召淮脸皮又薄,说不出是他方子错了才主动安抚,只能硬着头皮扯谎:“舅舅,其实……”

旁边放着香,瞧着即将燃完,白鹤知沉着脸默不作声地将针收了,语调极其平静:“不必说了,舅舅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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