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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恂快步而来。

姬翊踉跄着站起来,准备迎接父爱的耳光。

忽然,一双手缓缓抚摸在他的额头上。

姬翊一愣,茫然看去。

姬恂仍是寻常处变不惊的模样,可却能感觉到抚摸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正在微微发着抖。

姬翊愣了愣:“爹?”

姬恂深深吐出一口气,失控只是刹那便收敛了:“没事就好。”

姬翊呆愣半晌,泪水在眼眶中打着圈的转,突然再也忍不住彻底将心中的慌乱爆发出来,呜咽着道:“爹!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召淮去黄鹄阁,更不该和三皇子置气在那耽搁这么久的时间,对不起,爹……周患哥伤得好重,都是因为我。”

姬恂又抚摸了下姬翊的额头,语调轻缓沉稳,好似定海神针一般,让姬翊有了主心骨。

“哭吧,世子的眼泪比神仙灵药还要厉害,哭一哭就能时光倒流,重回半天前救回周患。”

姬翊:“……”

姬翊被这熟悉的刻薄怼得一噎,不敢再哭了。

安慰好姬翊,姬恂又快步走进寝房里。

周患正躺在软塌上,半张脸上全是血,手臂和后背也布满伤痕,好在他动作极快,抱着两人压低身体,否则离这么近肯定会被炸得血肉模糊。

楚召淮坐在一边,明明浑身是血,却沉着脸手臂极稳地为周患处理伤口,面上瞧不出丝毫的受惊和后怕。

“周患,和我说句话,别睡觉,”

周患“哦”了声,意识还清醒着,只是呼吸有些弱,倒是爱凑热闹:“我一直很想知道,王爷那晚到底有没有强迫王妃?”

楚召淮:“……”

让你说话,没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姬恂进来时,楚召淮刚好将伤口上了药包扎好,正要端着满是血的水往外送,一转身就瞧见站在门口的姬恂。

楚召淮微微一愣。

自从在黄鹄阁遇刺,周患重伤,姬翊懊恼自责,楚召淮却前所未有的沉稳,吩咐人将周患抬回马车上一边往回赶一边为他清理伤口中的脏污。

之后回府,扎针吊住周患的命,再接着飞快上药包扎,楚召淮好像不知道慌乱是什么,扎针时手纹丝不动。

耳朵似乎被那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给炸懵了,所有人说话声像是隔了好几道墙,闷闷得并不真切。

一切好像都没有真实感,宛如做梦一般。

直到姬恂出现。

那根被他凭空树在胸口的定海神针轰然倒塌,声音和触感铺天盖地的瞬间回笼。

爆炸声,血腥味,以及眼前活生生的人瞬间炸得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

“砰”的一声。

水盆轰然落地,楚召淮眼瞳睁大,忽然浑身一软,双膝踉跄着跪在地上吐了出来。

姬恂一惊,快步上前扶住他:“召淮!”

楚召淮嗓子似乎有血堵着,他艰难拂开姬恂的手,边咳边道:“别碰我,脏……去看看周患。”

姬恂并不嫌弃,将人半抱在怀中扶起。

周患衝姬恂露出个清澈的笑,示意没事。

他体格本就比寻常人健壮,否则但凡换了旁人,恐怕熬不过来。

殷重山晚了姬恂一步,匆匆破门而入,先将姬翊从头摸到脚确定他没缺胳膊少腿,又衝到里间看到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周患,惊恐道:“周患……去了?”

周患趴在榻上比了个手势,脸色已没有之前泛着死气的白:“勉强还活着呢,再炸一次也无妨。”

殷重山:“……”

隔壁暖阁中,姬恂沉着脸为他把衣服换下,又拿湿帕子擦了脏兮兮的脸和手。

明明炭盆放置三个,温暖得额角出汗,楚召淮却仍然浑身发抖,瞳孔剧烈晃着,像是受到惊吓的猫。

姬恂坐在床沿为他擦汗,温声道:“没事了。”

楚召淮牙齿打颤,胸腔一阵阵的后怕完全无法控制,脸色比周患的还要煞白,只要一闭眼就是活生生的人被炸得血肉模糊残肢乱飞的场景。

那血和残肢似乎落在他头髮上,忍不住又扶着床沿干呕起来,却吐不出什么,胃针扎似的刺痛。

姬恂心几乎缩成一团,只能一遍遍地安抚他。

楚召淮恹恹躺在榻上艰难喘息,好一会喃喃道:“剪刀……”

姬恂并未多问,将一把小剪刀拿过来:“想剪什么?”

“头髮……”楚召淮眼睛泛着血丝,轻声道,“把头髮剪了。”

他已顾不得擅自剪发会短寿夭折这种话,隻觉得似乎有人的手在顺着他的头髮缓缓往上攀爬。

姬恂并未拒绝,垂着眼将楚召淮过长的发撩起,拿起剪刀轻轻一碰。

咔哒一声。

楚召淮抖了抖。

姬恂道:“青丝斩断百病消。”

剪刀再次剪下一绺。

“剃发开财中状元。”

楚召淮呆呆看着姬恂,反应许久才意识到这是寻常人家剪发时,长辈会念叨的消灾吉祥话。

从未有人对他这样说过。

姬恂动作很快,将楚召淮的发修剪到及腰。

见他呆怔着注视着自己,姬恂轻笑了声,缓缓伸手将人抱在怀中。

温暖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楚召淮几乎本能地拽着他的衣襟往他怀中钻,好像寻到了能遮风挡雨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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