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不要!疼!”
姬恂瞳孔一缩,单手扣住楚召淮两隻手腕,将人牢牢锁在自己怀中拥着,另一隻手将虎口塞入楚召淮口中。
楚召淮痛到极致,狠狠地咬紧牙关,一口便咬出了血。
“呜……”
姬恂眉头都没皱一下,看着痛苦到几近濒死的楚召淮,嘴唇都在微微发抖,生平第一次知晓何为无能为力。
上次楚召淮发病时并没有这般严重,服下药后很快便有了效。
是因为他。
若不是因为他解毒而殚精竭虑,又在那日被折腾一夜,楚召淮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昨日白鹤知质问他时,姬恂隻觉得好笑,吊儿郎当地说出那句“心安理得”。
姬恂眼底痛色一闪而过,眸瞳血丝遍布,垂着眼将楚召淮紧紧拥在怀中。
这人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
冬日这样冷,一道寒风也能将他吹得四分五裂。
他心不安。
姬恂从看不惯旁人遇事懊恼只会说“早知如此,我便如何”这种软弱的话,于他而言这只是怯懦的逃避。
但在心痛到极致后,姬恂好似不受控制变成他最厌恶的软弱之人,铺天盖地的歉疚遍布全身。
若是今日不去猎场,若是那日他清醒着并未对楚召淮做出卑劣之事,若是……
若是楚召淮从未遇到过他。
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这些苦难?
“召淮……”
楚召淮牵着白夫人的手,蹦蹦跶跶走了半天,忍不住疑惑道:“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白夫人“嗯?”了声:“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人在喊我嗷。”
白夫人忍俊不禁:“先走吧。”
楚召淮继续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他忘性大,又问了句:“娘,我们要去哪儿啊?”
白夫人终于停下步子,蹲下身温柔注视着他,学着他的语调说:“到了嗷。”
楚召淮疑惑地看过去。
周身黑暗在不知不觉间已被驱散,两人站在光芒中,他一人的影子被拉得极长,不远处的黑暗在拚命朝他吞噬而来,却被白夫人挡在身后。
——白夫人带着他,追上了那道光。
楚召淮不明所以:“娘不带我回家吗?”
“急什么?”白夫人道,“家就在那,娘也在那儿,等着你便是,又不会跑。”
楚召淮撇嘴:“那娘要等到何时?”
白夫人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极其开怀。
楚召淮疑惑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在他的记忆中,娘亲似乎身体虚弱一直病着,从未这样大笑过。
白夫人笑得眼睛都弯了:“愿我儿,无灾无难至百岁。”
说罢,她温暖柔软的手轻轻一推,却好似有千钧之力,将楚召淮整个人推得一个踉跄,不受控制朝着那道光跌跌撞撞飞去。
楚召淮一身紫衣被风吹得胡乱飞舞,睁大眼睛拚命朝她伸出手。
“娘——!”
床榻之上,楚召淮猛地呛出一口带血的气息,已经涣散几近满瞳的眼眸悄无声息的收缩聚焦。
……终于有了光亮。
白鹤知一愣,眼圈通红,不可置信道:“召、召淮?”
楚召淮奄奄一息,气息却不再急促,恹恹道:“唔唔?”
刚开口就感觉口中有东西,舌尖虚弱地一顶,味道后知后觉泛上来。
似乎是人参。
这人参似乎年份久远,楚召淮刚发过病竟还能被吊着艰难保持一丝清醒。
眼前视线逐渐聚集,天似乎即将破晓,满暖阁挤满了人,瞧着和他舅舅的官服很像,似乎都是太医院的。
楚召淮迷茫道:“舅舅?”
这次发病如此严重吗,竟然要用参片吊命?
白鹤知脸上全是水痕,他坐在床沿哆哆嗦嗦去摸楚召淮的脸,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嗯,舅舅在。”
听到楚召淮说话,在场所有太医全都如释重负,命都吓去半条。
太险了。
王妃既然性命无虞,璟王殿下应该不会再发疯了……
怪吓人的。
楚召淮有气无力地道:“舅舅灌了我多少药,嘴里好苦。”
都分辨不出味道了。
白鹤知完全不敢回想这一夜是如何过来的,人几乎惊得要虚脱,他有气无力地伸手轻轻戳了下楚召淮的额头:“往后日日灌一缸药,算提前习惯了。”
楚召淮迷茫地眨眼。
白鹤知看他满脸惨白虚弱至极,也没多和他说话:“乖,先别睡,稳下来再休息。”
楚召淮温顺点头。
满暖阁的太医鱼贯而出,白鹤知也出去似乎又去煎药。
楚召淮脑袋懵懵的,记不太清梦中之事,隻隐约知道他梦到娘了。
眼皮还在打架,身上虚弱得没有半分力气,但他听舅舅的话,隻闭眼强撑着精神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楚召淮放空呆脑在心中磕磕绊绊背医书,就在即将撑不住要睡过去时,忽然感觉有人伸手在探他的鼻息。
舅舅吗?
正奋力睁开眼,楚召淮忽然“唔?”了声。
那人翻身躺在他身侧,坚实有力的双手温柔轻缓地将他拥抱在怀中,热意滚烫裹挟周身。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