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忙道:“王妃,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
楚召淮一惊,呆呆和赵伯对视良久,忽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茫然道:“放、放在这儿的……王爷呢?”
赵伯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道:“王妃,今日棺木已送去……下葬。”
楚召淮紧紧蹙起眉。
他似乎不太理解“下葬”的意思,呢喃重复:“下葬?”
“是。”
“为何下葬?”楚召淮十分不解,脑海中好像已失去了概念,呆呆道,“就……就放在这儿不好吗,前厅很宽敞,放在这儿也不会碍事的。”
赵伯心都提起来了。
这几日王妃一直冷静至极,还会温柔地安抚世子,怎么突然……
像是理智的弦正在逐渐绷断似的。
楚召淮围着原本放棺的地方团团转,神情越来越焦躁,咬着手指魔怔似的呢喃道:“不能下葬,埋到地底我便看不到了……得找回来,赵伯!快让世子去追,追回来,就放在这儿。”
赵伯一把扶住他:“王妃!”
楚召淮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只听到有人在叫他,意识混乱不堪,一会是精致的棺,一会是血肉模糊的脸。
忽然,楚召淮呢喃道:“殷重山呢?”
赵伯一愣:“什么?”
“殷重山不是寸步不离跟着王爷吗?”楚召淮道,“为何王爷遇刺时他不在?”
赵伯擦了擦脸上的泪:“重山……说是临时被王爷派去晋凌了,这会还未归。”
楚召淮“啊”了声。
晋凌。
轰隆隆。
春雷劈下,雪后温度骤升,雪不到半日便彻底融化。
皇宫。
几个太医跪在寝殿外,各个神色凝重。
陛下不知是受惊还是服用金丹之故,春猎归来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短短几日便已卧病在床,清醒时辰极短。
每次醒来都挣扎着要服用金丹。
太医围着金丹看来看去,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
白鹤知已被困在宫中四五日了,圣上病重,身为太医院院使他无法离宫,只能一边侍疾一边暗暗焦躁。
楚召淮的病要换方子了,不能再等下去。
白鹤知正在绞尽脑汁想法子离开宫中,这是有位火者匆匆而来,附耳道:“白院使,殿下唤您过去诊脉。”
白鹤知眼皮重重一跳:“公主殿下身体不适?”
“是。”
白鹤知故作为难地起身,向同僚告退后,被火者引着离开太和殿。
就在他刚离去,身着侍卫官袍的暗卫悄无声息上前,捂住几个太医的嘴强行露出脖颈,不等他们挣扎便手起刀落,血倏地喷溅而出。
白鹤知快步出了宫门,天已彻底黑了,他也懒得坐马车,直接策马就要去公主府走个过场,随后趁夜直接去护国寺。
可还未上马,就见一辆华贵马车晃晃悠悠而来。
正是公主府的车辇。
白鹤知一愣,立刻颔首下跪:“见过殿下。”
马车在他身边慢悠悠停下。
姬抄秋素白的手缓缓撩起车帘,淡淡注视着白鹤知:“不必去护国寺了,王妃已回璟王府。”
白鹤知脸色一白,愕然抬头看去。
楚召淮回了璟王府,岂不是已知晓姬恂的死讯?!
姬抄秋垂着眼看着他,道:“去吧。”
白鹤知来不及多想,立刻就要走,可犹豫了下又重新跪下去,道:“殿下可还安康?”
人人都道他深受公主器重,大公主安插在太医院的人必定是他无疑。
可只有白鹤知一人知晓,他一年也只有在请脉时见过公主片刻,开完方子便走,这几年相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半日。
根本没什么交情。
姬抄秋似乎笑了:“当年我落难时,白院使救了我一命。”
白鹤知一怔,抬头望向她。
姬抄秋神色淡淡的,纤细修长的手衝他一点:“今日我饶你一命,也算是两清了。”
白鹤知不明所以。
姬抄秋却已懒得多说,手将帘子放下。
马车动起来,金铃轻撞缓慢朝着宫中而去。
白鹤知犹豫了下,却也不再多想,飞快上马而去。
公主车辇之上,亲卫跪在那为姬抄秋打扇。
“宫中消息传来,恐怕便是今夜了。”
姬抄秋“嗯”了声:“陆无疾何在?”
“正在东宫守护太子。”
太子残废之事已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姬抄秋又问:“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可还活着?”
“那日解了毒后,活蹦乱跳。”
姬抄秋唇角轻轻动了动。
那般挑衅世子、对王妃出言不逊妄图侵占,竟还能安然无事活着。
不是姬恂的手段。
姬抄秋手撑着小案托着腮,眼眸一眨,猝不及防落下两行泪。
姬恂……似乎真死了。
亲卫愣了愣,伸手将帕子递过去:“殿下节哀。”
姬抄秋涂着蔻丹的手指缓缓擦去脸上的泪,轻声道:“我并不哀伤,只是高兴。”
亲卫:“……”
太和殿中,血已被擦拭干净。
姬抄秋身着白衣缓步而下。
整个太和殿全是药味,姬抄秋一步步走到寝殿,明黄床幔分挂两边,露出上面躺着的苍老男人。